鐘灝啜口茶,繼續(xù)從容地說著話:“填房的事已經有著落了。北郊營子柳大戶家的大小姐,閨名金錠,今年十八,親娘在她幼時故去,如今的家母視她如眼中釘,只想早些把她嫁出去。對于和鐘家結親這件事,她家只當是攀高枝兒,并不在意你是否命硬克妻?!?/p>
鐘離聽到這里,無奈地干笑兩聲。
鐘灝聽見這有些刺耳的笑聲,不由得抬起眼皮看他一眼,聲調平和:“我不管你高不高興聽到這個名聲,你被它所累是事實。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少給我挑三揀四,有個女人肯嫁你已是天大的福分,趁早在出征前把她娶回來為鐘家生個子嗣?!?/p>
鐘離聞言笑,提起茶壺為鐘灝手中的茶杯續(xù)上水,嘆道:“這件事你若安排好了,我自然沒有異議,但你怎么知道我娶她回來就一定趕得及生個兒子?若是生個女兒,豈不還是白娶?”
“無妨,我還替你另外尋訪了幾戶好人家。”鐘灝顯然不把這事當難題,“若你擔心生不出兒子,娶完填房后再納幾房妾,大不了一起生,總能生下一個兒子。”
“你——”鐘離被一口氣噎住。
鐘灝端杯喝茶,眼底隱隱有惡劣的笑意,“多娶妾就要多花錢,這幾年咱家要辦的大事多,雖然你娶填房時會收些送進來的禮錢,但用來納四五個妾肯定不夠,所以只能量力而行,先納兩個再說吧?!?/p>
鐘離把噎住的一口氣緩過來,放下茶壺,他知道二弟只是取笑,并不在意。“爹管家的本事比我不知強了多少,尚且管不清一家妻妾,大哥我又哪來本事能管一群女人?”他苦笑連連,“再說,為鐘家延后的責任你就背不得嗎?只要求我納妾,你為何就不能娶妻生子?”
“你糊涂了嗎?”鐘灝出神地盯著手中杯里的茶水,道,“鐘家財權已經在我手里,我又比你精明,若再娶妻得個繼承人,就不怕整個鐘家被我盤走?”
鐘離呵呵笑起來,“要盤走你隨時都能動手,根本不用等到娶妻生子?!?/p>
“但那樣更名正言順?!辩姙湫Γ昂迷谖疫€有些良心,所以不會讓鐘家有這種危險?!?/p>
鐘離仔細打量鐘灝的臉,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以前,你并不是這么陰郁冷漠的人,”鐘離忽然有些難過,“有時候,我很想知道你在外面游蕩時到底發(fā)生過什么事。”
“什么也沒發(fā)生?!辩姙p輕回答,“人總是要長大的。”
“是嗎?”做大哥的并沒有追問,話鋒一轉,“長大的話,為何還總要和老四斤斤計較?”
“他本來就比較欠扁。”
“我倒覺得他和你比較親近。”
“何以見得?”
“他有事沒事總愛招惹你嗎?怎么不見來招惹我?”
鐘灝只是翻白眼,“從我這里比較方便揩油罷了?!?/p>
“誰叫你管錢?!贝蟾绾懿蝗柿x地幸災樂禍。
“其實我手頭并沒有太多錢?!惫苜~的那位憂心忡忡,“眼看兩三年內鐘家就要辦數(shù)樁喜事,樁樁件件都要花錢,這錢從何出?”
鐘離一愣,“家底不夠嗎?”
“若不精打細算,鐘家這一代只怕會坐吃山空?!辩姙酒饋?,“過兩天柳家的親事定下后,我再四處走走,一來采辦些喜事用品,二來或可催收些租糧?!?/p>
鐘離送他到門口,見二弟神色有些疲倦,心中不忍,叫道:“二弟!”
鐘灝回頭,“何事?”
“你這幾年來整年在外奔波,又要兼顧家里,想是很累,何不歇歇?”
“你早日娶回填房,家中有了主母,我就不必這么辛苦。”
鐘離頓了頓,沉聲道:“我是說,不必這樣四處跑了——那副擔子,一個人挑太重?!?/p>
鐘灝的眼光閃了閃,并不看大哥,“各人挑各人的擔,大哥你亦有擔子要挑,何必多言?”言罷徑自出門去。
“哎——哎——輕點兒!”鐘魁支著腦袋哀聲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