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似是而非的答案,卻讓皇帝信服了,他點頭道:“那樣隱秘避人的所在,那人居然藏匿其中,要不是親自撞見,實在駭人聽聞。你看,是哪邊的人?”
瞿云沉吟道:“不會是太后那邊的,他們的手腳沒這么快,幾位顧命大臣那邊,我都盯死了,并沒有這一號人物。仔細想來,莫非是藩王們的手筆?”
皇帝搖頭,“雖然他們手下奇士如云,我瞧著,卻不像。若是連你我平日里密談布置的地方都被他們偵聽,他們就不會失去先機了。他們要是有這個能耐,朕這個皇帝早就被逼宮退位了?!?/p>
他端起茶來,緩緩撥動著清碧茶葉,“朕瞧著,不似潛伏偵聽,倒像是偶遇?!?/p>
瞿云眉間不易察覺地一跳,卻又斂住了,“……在那種廢宮里偶遇?”
皇帝笑了,“瞿卿你選了個好地方,偏僻成那樣都有人光顧?!?/p>
“臣惶恐,險些壞了大事。”
皇帝灑脫地以扇輕敲他的肩頭,竟是有些少年人的惡作劇。
“哈哈,不用擔心。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明日便可得知。”
他看著驚愕的瞿云,笑道:“瞿卿你忘了,朕的鼻子可是患過怪病,隔著十丈遠,便能聞出母后院中的天蓼花?!?/p>
他笑得自若,“那女子身上,有一種微弱的香味,那是金翹蘭獨有的?!?/p>
“明日一早,我們去御花園。”
御花園
眾人清早起來,鏟得幾下泥土,把一小株月季扶正,正要互相搭手上綁帶,卻聽得門前一陣人聲。
“大統(tǒng)領,是您哪,今日怎么有空前來?!笨偣苓B忙把來人迎進來。
“哼……有空!總管你可說得輕巧,圣上還等著我回稟呢。昨夜皇上到此散心,不慎把先帝賜予的一枚扳指遺落,今日一早就命我等尋它來了?!?/p>
總管一聽,不敢怠慢,連忙聚齊了兩班人等,全力搜尋,卻連一個影子也不曾見到。
侍衛(wèi)統(tǒng)領瞿云氣極,面上露出冷笑,“不曾想這御花園還出賊了!既如此,就一個一個搜吧!”
他很有把握地道:“昨晚人都睡了,定是今天一早有人撿了,不及轉移,還在身上。來啊,與我搜身?!?/p>
他又看了看瑟縮著的宮婢們,道:“宮女到堂里去,去調個女官來搜?!?/p>
半盞茶工夫,女官就到了,卻聽得身后傳來青年男子的清朗笑聲。
“瞿卿在這里智破扳指案,朕耐不住好奇,也來觀摩?!?/p>
只見隨侍流水般進了園中,幾個一等侍衛(wèi)簇擁著的,卻是年方二十的永嘉皇上——元祈。
他只著了平日的云錦常服,上面的淡金龍形熠熠生輝,明亮晨光下,更映得他瞳若點漆,風神俊秀。
他眉目像極了先帝,只那瞳孔中一抹重影,出自太后。
太后娘家林氏,乃是十世九卿的名門世族,前朝延琳公主下嫁,就是仰慕林家家主林昭云的風雅倜儻。他們生有四子一女,唯一的掌上明珠,就是先帝的中宮,現(xiàn)今的太后。
林氏向有重瞳,這是上古帝王的象征,有人或進讒言,先帝卻付之一笑,“李后主亦是重瞳,如今宗廟何存?”世人多贊其心胸豁達。
且說皇帝,先不多言,坐于內堂,安看瞿云破案。
一番搜身后,仍是無果,皇帝少年心起,便道:“朕也來當一番青天,讓每個人一一過堂,朕一審便知。”
這說法當真荒唐,但九五至尊開口,誰也不敢反駁。
元祈和瞿云端詳著堂下,先把其中的太監(jiān)遣散,對視一眼,又把身形體態(tài)不符的一一揮退??粗O碌氖嗝麑m女,皇帝喝了口茶,側過身去,對著瞿云悄聲道:“其實園中眾人,身上都不免沾有花香,光憑此項,怕是要抓個十幾二十個回去?!?/p>
瞿云但笑不語。
元祈輕聲道:“你們一一上前,把手伸給我看?!?/p>
一盞茶的工夫,七個人已經(jīng)退下,終于,輪到了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