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官明白了他的意思。想了又想,終于眼前一亮,“要論容貌氣質(zhì),首推林家家主的女兒。林昭云有潘安之名,他妻子延琳公主更是神姿若仙,他們只得一個掌上明珠,視若千金,聽說美麗尤勝母親。不過,就是年紀(jì)小了些,只有十二三歲?!?/p>
兀魯元帥聽了,想起忽律王子的話——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
他心想,王子大約喜歡較小些的女孩,于是道:“就是此女了,你派人去一趟,讓他家女兒前來陪伴王子?!?/p>
降官一副媚態(tài),聽到吩咐,先是雞啄米似的點頭,想起其中的困難,又吞吞吐吐道:“能陪伴王子,自然是他家福氣,但林家是世上名門大閥,最惜聲名,恐怕不愿……”
元帥怒道:“恐怕不愿和我們韃靼野人見面,更不會把女兒獻(xiàn)出來是嗎?”
降官連忙賠笑,“這些名門高閥,幾百年傳下來,最是迂腐不化,不如待下官前去,徐徐勸說……”
“你去告訴林昭云,他林家根基所在的云、燕兩州,都在我大軍轄下,若是不識抬舉,我讓他本家宗祠灰飛煙滅!”
林宸服侍母親喝完藥后,扶著她在林中散步。
林家原本住在京城官邸,因為韃靼的入侵,才臨時搬到這郊外別館中。母女二人所住的院子狹小逼仄,只是院外林木成蔭,鳥鳴花香,讓人心曠神怡。
母親憔悴的臉上滿是灰斑,乍一看,猙獰可怖,細(xì)細(xì)端詳,可以看出與林宸眉眼相似之處。
“今晨那個送你回來的少年,怎么會那么狼狽?”
她溫婉地笑著,想起那少年穿著滿是窟窿的黑衣,又氣又好笑,“你又欺負(fù)人家了?”
林宸有些賭氣,悶聲不響,伸出手把母親鬢間的落葉拂去。
“你這孩子脾氣倔,有什么,總不肯對娘講。這次半夜出去,是到哪兒弄了這一身傷?”
母親擔(dān)心地絮叨著:“如今逢上亂世,豺狼虎豹橫行,你千萬少去招惹他們。”
林宸看著柔弱瘦小的母親,嘆息道:“韃靼人長驅(qū)直入,京城已成煉獄。我斷不能讓這些胡人在我眼前耀武揚威?!?/p>
母親停下腳步,握住女兒的手,“可是在我心里,只愿你平平安安。宸兒,答應(yīng)娘,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
林宸看著母親的白發(fā),心中疼痛,幾乎要答應(yīng),可是心中一道更大、更強的痛,在瞬間沖涌全身,不能自已。
“母親!我不愿意碌碌無為、隨波逐流地活著!這世上的惡人,你不去招惹他,他自會找上門來欺負(fù)人、踐踏人。與其如此,我寧愿先下手為強。您的先祖何辜,就因為傳說是上古昊帝的血脈,家有王氣,全家老少就被打入賤籍,永不翻身!”
林宸越說越怒,從出生以來,心中憤懣全數(shù)傾瀉,“就因為這,林家視我們母女如塵埃瘟疫。不……我受夠了,母親,我要揚眉吐氣地活著,做下天地間第一流的事業(yè)!母親,我不愿再做灰塵??!”
少女的黑眸,冰雪之色更甚,瞳孔深處仿佛在燃燒爆裂。
那是冰中之焰,人生天地間,最強的無畏與決心。
母女倆在外散步的時候,林家別館中來了幾位不速之客,林昭云先是推病不見,聽完下人傳達(dá)的來意后,震驚不已。
他匆匆而出,不復(fù)平日的優(yōu)雅從容,來到客人面前,大怒道:“年兄你青云直上,做貳臣的滋味想必很好吧!現(xiàn)今,又怎會這般恬不知恥,向我提出這等要求?”
那降官有些得意,又有些尷尬,想著平日里林昭云目下無塵,根本不把他這等出身貧苦的同科進士放在眼里,今日偏要他出丑露乖。
“林兄這話就不對了,須知景樂帝氣數(shù)已盡,如今是韃靼的天下了。忽律王子乃是大可汗愛子,令千金要是能陪伴左右,將來封妃得寵,不在話下?!?/p>
林昭云怒不可遏,“把茶端下去!”他對著侍婢說道。
“我林家不接待這等寡廉鮮恥的人,大人請速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