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那句話……實在用心險惡。”晨露望著他,幽幽說道。她站在窗邊,素衣被夜風(fēng)吹拂,飄然若仙。
元祈聽到皇后兩字,眼中滿是厭惡,他想起剛才,眾人驚駭欲死,卻又躲閃疑忌的表情,心中更是冷怒不已。
“你也以為是朕所為?!”
“不,微臣認(rèn)為絕無此事?!?/p>
晨露微微一笑,晶瑩容顏在燭火之下,笑起來,有幾分稚嫩,幾分凄楚。
“若是皇上所為,您定會做得天衣無縫?!?/p>
元祈聽到這樣百無禁忌的話,真真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他無奈道:“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少女笑意加深,“那皇上是希望聽到,世人都贊您為孝子,所以不可能做出這種事?”
元祈正要回答,忽然外面有人來報,卻是靜王殿下趕到了,晨露連忙回避,躲到了屏風(fēng)之后。
靜王只披了一件緋紫錦袍,光著腳穿了靴子就趕了過來,他漆黑長發(fā)散亂,俊美容顏時隱時現(xiàn),看來更添不羈魅力。
“皇兄……母后她老人家……”
他才說了幾個字,就哽住了,眼眶泛紅,全身都在顫抖,幾個宦官連忙把他扶住。
“二弟,你先冷靜下來!”元祈低喝道。
靜王被他驚醒,眼中恢復(fù)了清明,他望著元祈,仿佛從來沒見過他似的,以一種陌生的、近乎恐懼的眼神望著他。
“皇兄!”
下一刻,靜王做了一個讓人目瞪口呆的動作——他雙膝一軟竟跪倒在地。
“皇兄,臣弟這輩子也沒求過你什么,現(xiàn)在只請你千萬救回母后的性命……”
元祈一愣,稍一琢磨話里的含義,已是變了顏色。
“二弟!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他沉穩(wěn)漆黑的眸子里,閃著暴怒的光芒,幾步逼到了靜王跟前,一把將他揪了起來。
秦喜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就怕元祈怒火攻心,做出震驚天下的事來。
他乍著膽子,正要上前勸阻,只聽得屏風(fēng)后面一聲輕咳,皇上親重的尚儀大人已經(jīng)款款走出。
秦喜雖說年紀(jì)不大,可也是宮里的人精,看這情形,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望著晨露,眼中微帶懇求,待對方點頭后,他如蒙大赦,帶著所有宦官宮人齊齊退出了這是非之地。
沉重的宮門被關(guān)上了,大殿中央,燈火閃爍,只剩下劍拔弩張的兩個男人,以及冰雪一般寧靜凜然的少女。
“你是聽了皇后的瘋話,還是被什么小人所讒?”元祈冷冷問道。
靜王直視著他的眼睛,并不相讓,“皇兄,臣弟只是求你救救母后。為人子女,這有什么不妥嗎?”
“這話何需你說?幾個太醫(yī),正在輪班伺候,朕馬上還要所有醫(yī)師前來會診!”
靜王不語,只是別過頭去,元祈知道他成見已深,忍住怒氣,正要遣他回去,晨露走進(jìn)兩人之間,斂衽行禮,“靜王殿下不必?zé)n,微臣倒有一法!”
靜王并不回頭,讓京城閨秀們魂牽夢縈的華美容顏上,露出微微冷笑,“你身在帝側(cè),果然巧言令色!”
晨露微微一笑,并不回?fù)簦皇蔷従徴f道:“靜王若是愿意,不妨親侍湯藥,常伴太后床前,如何?”
靜王面色稍稍和緩,“本王正有此意。”
他說完,朝著元祈一躬到底,“皇兄,只盼你勿要忘記,天朝向以仁孝治天下?!?/p>
他頭也不回,朝著慈寧宮而去,留下元祈,空有滿腔怒火,也無處發(fā)泄。
他回到御案之前,提筆想抑制心緒,手中用勁,一支湖筆已然四分五裂。
元祈甩下殘碎竹節(jié),煩躁起身,卻見晨露親手端過一杯茶,呈了上來。
她仍是平素的清冽自若,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會變色。晶瑩如千年寒冰的眸子,凝望著元祈。一時之間,他心中生出清爽冷意,驅(qū)走了欲狂的煩悶。
元祈看著她放下茶盞,纖纖十指正靈巧地收起殘筆,不由嘆息一聲,說道:“圣人曰,人不知而不慍??烧嬗袔兹四茏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