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片歡呼，在場千余士兵伏地跪下，齊聲歡呼，“興我天下——一統(tǒng)女真——興我天下——一統(tǒng)女真——”

我雙腿發(fā)顫，不由自主地跟著眾人跪拜下去，身子慢慢伏地，眼淚終于再也抑制不住奪眶沖出。

短短一月之內(nèi)，吉賽被擄，金臺石自盡，布揚古被殺……葉赫消亡的這一刻，仿佛也正向世人在宣告著東哥的徹底消亡！

布喜婭瑪拉……布喜婭瑪拉……與這個名字息息相關(guān)的人和物，都在一個個地消亡！等到將來的某一天，是否終將再無一人會記得在這個混沌亂世的時代夾縫之中，曾經(jīng)有個頂著“女真第一美人”頭銜的渺小女子，苦苦忍受煎熬，掙扎地活過。用她三十四年的短暫生命，成全了一個未來大清帝國的夢想。

葉赫那拉……布喜婭瑪拉……東哥……

天命五年三月，左翼都統(tǒng)總兵官、一等大臣費英東卒于任上，終年五十八歲。大金汗扶靈痛哭，舉國哀悼。

尚未除喪，沉寂久已的內(nèi)城深宮突然傳出消息，汗妃富察氏因私竊宮中財物，觸怒天顏，努爾哈赤盛怒之下，將其逐出內(nèi)宮。

這件事好生蹊蹺，我素知袞代也算是個心高氣傲之人，怎么會為了那點財物而做出如此愚笨之事？

這話一日閑聊時提起，葛戴聽后卻苦笑答道：“我的好姐姐，早年富察氏還是大福晉，衣食自然無憂?？纱蠛巩?dāng)初立烏拉那拉氏為大妃后，便打發(fā)富察福晉回三貝勒府邸居住，三貝勒脾氣不好，福晉與他老是為了一點瑣事而起爭執(zhí)……當(dāng)時十阿哥年幼，尚未分置私宅，仍是住在宮里，于是富察福晉便懇請大汗容她回宮和十阿哥同住，等十阿哥成人后再一同遷出……唉，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姐姐平日對這些后宮福晉們的閑碎瑣事是最不上心的，所以才不清楚，其實她們各人都有各人的苦……哪里又都能像大妃那般風(fēng)光無限呢？”

我細細琢磨，心里不禁浮起一縷淺淺的苦澀。

“在這之后十阿哥雖然搬了出去，可是大汗卻沒再提讓富察福晉隨子奉養(yǎng)之事，這事啊，自然也就擱下了……這么些年，富察福晉年老色衰，遭人不待見、冷眼擠兌那是不用多講，只怕日子過得緊巴，拿些宮里的東西出去變賣也是有的……”葛戴越講越低聲，到最后輕輕嘆了口氣，哀婉地低喃，“不說那深宮內(nèi)院，就是咱們這小小的四貝勒府……”

我背脊下意識地挺直，葛戴面色微變，已然住口，呆呆地看了我一眼，彼此緘默無語。

氣氛正靜謐得尷尬，忽然二門外跨進一道頎長的身影來，我尚未有何動作，葛戴已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起身，“給貝勒爺請安！”

“罷了！”皇太極隨手一揮，目不斜視，見我仍是盤腿坐在炕上，便也挨了過來坐下，隨手將帽子摘了扔在案幾上。

拿眼偷偷覷他，他眉宇間洋溢著難掩的得意之色，我不禁好奇地笑問：“什么事那么高興？”

他眼睛沖我一眨，賊賊地吐了兩個字：“秘密！”

我白了他一眼，“稀奇?zhèn)€什么，不說拉倒，我還不稀罕聽呢。”一瞥眼，見葛戴縮在門口，正低垂著頭，一副進退兩難的表情。

我張嘴欲喊，可話到嘴邊卻又打住。我伸手推了推皇太極，努嘴示意?；侍珮O先是一愣，而后眼底漸漸浮起笑意，回頭說道：“葛戴，豪格今兒個會回來，你下去打點一下……”

葛戴驚喜地抬起頭來，嘴唇微微哆嗦，喜上眉梢，“是?！毙辛斯虬捕Y，激動地出去了。

“你讓豪格常年待在軍中，雖然磨煉他本是出于好意，但是弄得他們母子分離……”我淡笑著搖頭，“皇太極，你未免心狠了些?！?/p>

他忽然攥住了我的手，擱在他唇上細細摩挲，“我不覺得……我從未有過一分為人父該有的感覺，只怕終其一生，也不會有此體會了?！?/p>

我心里一顫，鼻子酸澀得險些濕了眼。

終其一生！何等苛刻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