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眼乜他良久,他才終于笑道:“好吧!我坦白交代——”頓了頓,漸漸收斂起笑容,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說,“測試代善固然是其中一個原因,同時這么做,也是為了給老五他們一個面子。誰都有爭汗之心,即便他們最后迫不得已推我為汗,可未必見得他們心里就有多真心樂見我登上大位。與其今后落話柄給他們,倒不如先給足他們臉面,這樣做也使得八旗將士覺得他們這些貝勒們深明大義,有容人之量,今后統(tǒng)兵能更好樹立威信……”
我目瞪口呆,半天才回過味來。
他將最后一勺湯水塞進我嘴里,然后細心地用帕子替我擦拭嘴角,“弄巧成拙么?那是不可能的……我心里早衡量好了一個尺度……”
“那……還要等多久?”
他笑著眨眼,“這個嘛,最多能抻上半月……”
八月二十七,在代善等人再三敦請之下,皇太極終于應(yīng)允即位,并將即位大典定在九月初一舉行。
四貝勒的家眷提前遷入皇宮,哲哲入主中宮,我則是住在東首那間院落。
宮內(nèi)御用之物,包括大妃、側(cè)妃、庶妃等人的不同品級朝冠、朝服、朝褂、朝裙、朝珠等等飾物,都應(yīng)在三天里匆忙趕制出來。
好在哲哲對操持家務(wù)頗有心得,再加上布木布泰從旁協(xié)助,后宮大小宮女太監(jiān)倒也分工明確,雖然工期緊張,卻是井然有序,未見慌亂。
這日我一宿沒合眼,聽著外頭敲了四更鼓,便再難按捺得住激動的情緒,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侍珮O隨即被我驚醒,惺忪地撐起身子,“怎么不睡了?”
“天太熱,我睡不著!”我踢了薄被,直接從皇太極身上滾爬下床。
沒等腳落到腳踏上,便被他從身后一把摟住腰,嗤笑,“九月了呀,還嫌熱?”
我拍他的手,嗔道:“你這人……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緊張嗎?我從昨兒個起就興奮得吃不下睡不著了?!?/p>
“上陣拼殺都不怕,還會為了這點子場面上的東西緊張嗎?”
“可是……”
我扭過頭,定定地瞧著他。
不會有人比我更明白皇太極登位的意義到底有多重大!這不僅僅是他人生里跨出的重要一步,更是開創(chuàng)清朝的關(guān)鍵一步啊!
能夠見證到這一刻的來臨,我怎能不激動?怎能不興奮?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皇太極含笑起身,“既然睡不著,索性都起了吧。”目光一掠,觸及對面桌上擺放的禮服,“不過你攪了我的好夢,我就得罰你……”
“???這也要罰?”
“是啊,就罰你替我穿上這身行頭!”
我險些暈倒,登基典禮要穿的朝服和佩帶的飾物都比便服來得復(fù)雜,讓三個日常伺候慣了的宮女來服侍更衣,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nèi)輕松搞定。
叫我給他穿衣,這簡直就是一種變相的體罰!
我哭喪著臉,“能不能叫歌玲澤和薩爾瑪進來幫我?”
“不許!”他狡黠一笑,在我唇上偷親一下,閃身下床,“現(xiàn)在離天亮尚早,你有很多的時間可以慢慢琢磨!”
抖開披領(lǐng)、馬蹄袖、大襟右衽的明黃色緙絲云龍紋朝袍,我細細撫摸那上頭繡著的片金海龍紋,手指微微顫抖?;侍珮O極為配合地展開手臂,任我穿戴,臉上戲謔的神情漸漸斂去,隨著朝服扣子慢慢扣齊,那種隨之散發(fā)而出的凜然氣勢竟迫得我呼吸一窒。
雙手環(huán)腰,我替他系上朝帶。鑲嵌了東珠寶石的腰帶上左右佩帉,一條淺藍,一條白色。另兩側(cè)分別垂掛荷包、燧觿、刀削、結(jié)佩等飾物。
我深吸一口氣,此時窗戶紙上已微微透進亮光,我滿頭大汗地將墜有佛頭、記念、背云等珊瑚綠松石的朝珠,丁零當啷地往他脖子上一套,瞥眼見歌玲澤帶了大小十來名宮女全部呆若木雞似的站在門口,忙催道:“都別愣著呀!趕緊進來伺候大汗洗漱,誤了吉時可不得了!”
說完,我直接往身后炕上一倒,精疲力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