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地瞇眼,霧茫茫的瞧不大清楚,只能看見那人騎在馬上,像是個將領(lǐng),身量很高,可是體型卻極瘦,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將他刮倒似的。
明明是那么單薄的影子,卻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壓迫感,雖然距離隔得有些遠(yuǎn),可是見他目光冷冷投來,我仍是打了個哆嗦。
“給她件衣裳,瞧她那樣,可別給凍死了!”
身邊的那位副將立馬應(yīng)了,竟是親自下馬,將一件黑色的麾袍拿了給我,我大為感激,哆哆嗦嗦地連聲稱謝,無意中觸及副將那戲謔爍爍的眼神,心里卻是陡然一寒。果然他輕聲一笑,伸手在我下顎上摸了一把,笑道:“貝勒爺!這妞長得不賴,等過了今晚用不著了,便賞了奴才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沒等那頭回答,脫口驚呼:“你們不是漢人!”
漢人絕不會用“貝勒爺”、“奴才”等字眼!
這一驚非同小可,對方亦是大大一愣,那穿著漢人將服的“貝勒爺”噌地跳下馬來,三步并作兩步地邁到我跟前,“你說女真話?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早凍得手腳冰涼,可是當(dāng)看清那人的長相時,卻是如遭雷擊,腦子里轟的一聲巨響,完全懵了。
“努……努……努爾哈赤!”我尖叫一聲,只想仰天昏厥過去了事,可我越是怕到極致,靈臺卻是越清醒。
那張臉,瘦削中透著英氣,我敢說他絕不會超過二十歲,那股桀驁不馴的神氣,霸道凌厲的眼眸,與我記憶中年輕的褚英竟有八九分的相似——這是……努爾哈赤!年輕的努爾哈赤!
天??!我這究竟是跑到哪了?難道時光倒轉(zhuǎn),竟將我送回到了更久遠(yuǎn)的時代?
一個趔趄,我身子晃了下,無意識地伸手去抓他肩膀,他卻沉著臉靈巧地一個側(cè)身,我因此扶了個空。膝蓋即將點地的瞬間,那副將攔腰將我抱住,勒著我的腰怒叱:“找死!這尊號豈是你隨便叫得的?”說著一把揪住我的頭發(fā),強迫我抬頭。
我疼得吸氣,右手肘出其不意地向后用力一撞,他被我撞得發(fā)出一聲悶哼。然而棉衣畢竟厚實,他除了哼了聲外,毫發(fā)無損。而我的頭皮卻是緊接著一陣劇痛,被他扯斷大把頭發(fā)。
我呵斥一聲,猛然旋身踢腿,一腳蹬向他的下身。這招陰損,可是逼急了的我哪里還顧得了許多,只想快些脫離他的魔爪。
這一腳才踢到一半,突然半路被人出腳搶先踢在我的膝彎里。我忍痛斜眼一瞥,竟是努爾哈赤,只聽他沉聲笑起:“有點意思……放開她!”
副將心有不甘,卻仍是遵照命令放開了我,我甩頭站直了腰背,怒目瞪向努爾哈赤。面對著這場滑稽又可笑的相逢,強烈的悲哀感已經(jīng)壓倒一切,這一刻我只求速死。
不管這個夢境是真是假,我都沒勇氣再坦然面對!
太荒謬,也太可悲了!
我已承受不了這種命運的捉弄!
我看著他,胸腔中涌起無限悲哀,忽然再也抑制不住地大笑起來。他見我笑得瘋狂,不禁大大一怔,我笑出眼淚,最后淚如滂沱雨下,“你殺了我吧!”
他的臉上明顯閃過一抹錯愕。
“殺了我!”我厲吼一聲,“你耳朵聾了么?我叫你殺了我!”
我惡狠狠地?fù)溥^去,卻被副將死死拖住,他原本想直接將我摔出去,卻被努爾哈赤及時抬手阻止。
少年老成的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似乎在揣測我的真正用意,眸光深邃幽暗,閃爍不定。
“殺了我——”我歇斯底里地尖叫,“我不認(rèn)得錦州,你不用指望我?guī)闳ァ?/p>
“為什么想死?”他突然問道。
我倔強地別開頭,抽泣不語。
他湊過臉,正待說些什么,忽然身后起了騷動,隊伍的后方不知怎么的,居然乒乒乓乓地打了起來。
“怎么回事?”大霧彌漫,聽聲音雖近在咫尺,但目力所及,卻是瞧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何事。
“貝勒爺!咱們撞上錦州城的南朝援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