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采倩俏面微紅,眼前不由便浮起那個清傲的身影,那日看著他縱馬馳入神武門便再也忘不掉,像是刻在了心頭。她冷哼轉(zhuǎn)身:“姑姑為什么就非要我嫁給十一殿下,你嫁給湛哥哥,難道不是喜歡他?”
衛(wèi)嫣責怪道:“胡說什么,別人怎能同他相比?天都之中哪個女子不想做他的妻子?”
話雖如此,眼中卻透出一絲悵然。只是他心中,念念不忘的又是誰呢?溫潤之中的疏離,風流之下的落寞,又是誰能得他真心一笑?良宵新婚酩酊大醉為誰?宿立中宵獨自望月為誰?
明明離他那么近,卻覺得如此遙遠,完美無瑕的姻緣偏偏叫人無從看顧。
心念之中一腔暗恨都轉(zhuǎn)到了靳妃身上,衛(wèi)嫣狠狠地將手中絹帕一捏,白首鴛鴦圖扭曲在綠陽春曉中。
門簾掀動,掌事女官匆匆進來,神色頗為慌張:“王妃,凌王妃派人將靳夫人生產(chǎn)之事上稟太后和皇后,還命人去請殿下回府了?!?/p>
“什么?”衛(wèi)嫣怒道,“凌王妃?”
“她人已往靳夫人那邊去了?!蹦桥俑┥碚f道。
“看看去!”衛(wèi)嫣拂袖起身。
雨打殘荷,在水面上濺起清冷波瀾。
卿塵正走到靳妃住處,迎面衛(wèi)嫣同殷采倩帶著幾個侍女趕來。
“不知四嫂來了,有失遠迎!”衛(wèi)嫣上前攔了去路,屋中依稀傳出靳妃陣陣呻吟。
卿塵向她看去:“不敢勞動大駕,請讓開。”臉上雖淡淡笑著,眼中卻沒有絲毫溫度,幽深里一星微銳直逼衛(wèi)嫣眼底。
衛(wèi)嫣臉色一變,抬眼看卿塵立在階前。風雨蕭蕭中玉色紋裳輕飛,容顏似水帶著高華傲氣,如這灰暗的天地間一抹清色,飄逸出塵。
這便是他牽腸掛肚的那個女人,連新婚之夜醉中都喊著她的名字!心底嫉恨翻騰,語出不禁尖刻:“四嫂又沒嫁到湛王府,何必來管這里的閑事?”
“我若是嫁進湛王府,說不定躺在里面痛苦的便是你?!鼻鋲m明澈眸底隱有怒色,惱她狠毒,絲毫不留情面,“一尸兩命,即便專寵于七殿下,晚上在他身畔你合得上眼嗎?”
“我與殿下的事哪用你一個外人妄加揣測!”衛(wèi)嫣怒到極點。
卿塵玉容清冷,聲音隱寒:“靳姐姐若是有什么不測,即便七殿下不追究,我也絕不會饒你!讓開!你是想讓我進宮去請?zhí)螅€是皇后娘娘?”
“你……”衛(wèi)嫣氣結(jié),卻被殷采倩拉?。骸敖由鷭邒卟皇呛蛑寺?,我們里面坐著等吧?!闭f著對卿塵使了個眼色,似是讓她快些進去。
卿塵一愣,不料她來打圓場,卻也不及多想,快步往靳妃房里走去。
殷采倩雖慶幸卿塵趕來救靳妃,卻心中亦百感翻雜。伊歌城中哪個女子不想嫁給夜天湛,偏偏她鳳卿塵不想,偏偏她要嫁給那個人,偏偏那個人心里眼里只有她。她好不容易等到及笄,想盡辦法相脅父親去凌王府提親,卻只換來寥寥幾句顧全場面的婉拒之辭。銀牙微咬看著卿塵背影,到底意難平。
秋風驟緊,暮靄沉沉天暗。
夜天湛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侍衛(wèi),迅速往府中走去,披風輕揚,輕甲佩劍一路微響,步履匆匆。
方至門前,室中隱約傳來一陣嬰兒的哭聲,他猛地抬頭,眸底憂喜難辨。
“殿下,你可回來了!”衛(wèi)嫣笑意嫻柔地上前迎他,親手接過披風,看到他這身裝束突然一愣,“這是……”
“怎么樣了?”夜天湛問道。
“從清早到現(xiàn)在,急壞我們了,又不敢去催你回府?!毙l(wèi)嫣轉(zhuǎn)身接過侍女遞上的熱茶,“快先暖暖身子?!?/p>
“你辛苦了……”夜天湛對她溫和一笑,伸出的手卻突然停住,話音斷落,目光越過她肩頭凝滯在那里。
衛(wèi)嫣回頭,看到卿塵舉步出來,夜天湛目光中泛起輕澀溫柔,全部落在了那白衣淺影之上。她端茶的手微微一抖,臉上卻強自留著笑意。
剛剛掌起的茜紗燈下,卿塵一手扶著屏風,低頭對御醫(yī)囑咐著什么,那御醫(yī)恭謹?shù)赜浵?。卿塵長舒一口氣抬眸望去,正遇上夜天湛熟悉的目光。她忽然微微一顫,眼前夜天湛長劍在身,戎裝束甲,墨色戰(zhàn)袍給他溫文爾雅的風華中添加了一抹罕見的肅銳,整個人如同劍在鞘中,深斂著秋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