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時候,康熙結束了南巡,回到了京城。這次南巡檢查了河工,體察了民情,游覽了各地風物,讓康熙很是盡興。
回來的時候我沒能把懷孕的消息帶給福晉,然而實際上她也沒有精力來管了——弘暉病重了。這是福晉和胤■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胤■還在回來的路上就知道弘暉病了,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地回了家,弘暉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
所以,基于這種情況,我覺得我沒有懷孕反而是件好事情。
和輕寒闊別近半年之后再見到她,我忽然很想哭。而她已經(jīng)抱著我哭了起來:“格格,格格,你怎么變得這么瘦???很辛苦吧。格格,我想死你了?!?/p>
我笑了起來,把帶回來的東西拿出來送給她。我們是相依為命的兩個人。
“世子很不好呢?!陛p寒開始把這么久家里發(fā)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說給我聽。
“病了有多久了?”我小聲地問。
“主子們走了一個多月吧,就開始病了。起先只是小病,福晉也只當是平時的事情。后來就時好時壞,福晉就漸漸急了,貝勒又不在府上,幸好德妃娘娘那里還有個照應。到了六月初越發(fā)嚴重起來,聽說這兩天已經(jīng)說不成話了?!?/p>
我并不很了解這個孩子,只是依稀記得他有一雙明亮的眸子,薄薄的嘴唇,很像他的爸爸。
這個孩子并沒有能撐很久。我們回來不到十天,他就夭折了。
他夭折的時候是在凌晨。
那幾天,大家的神經(jīng)都已經(jīng)繃到了極限。六月初九的凌晨,天亮之前最黑的那一瞬間,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哭撞進我的耳朵。驚得我的心也跟著劇痛起來。
福晉好像失了魂一樣,料理了弘暉的后事,她好像迅速地垮了下來,一下子老了好幾歲。我只能在一邊勉力安慰她。
雖然明知道孩子的父親也很痛苦,但我相信他再痛苦也比不上福晉。他除了這個兒子,還有很多。而對一個母親來說,孩子就是全部。
到了六月底的時候,福晉還是常常流淚,精神卻漸漸恢復了。
我正在為她抄經(jīng)文——她精神不好,我只好代勞了。
“善玉,算我沒有白疼你?!彼吐曊f。
我抬頭笑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說這個。
“你過來休息一下,那些,等我精神好了我自己抄吧,那樣心才夠誠?!备x讓我坐到她的身邊。
“弘暉沒了的時候,你天天都待在我身邊,怕我想不開。你恐怕不知道,那幾個女人竟全都到咱們爺面前去哭。還嫌爺不夠煩嗎,竟趁著這個機會使狐媚。良心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彼p描淡寫地說。
我卻知道她心已經(jīng)恨到了極處,兒子的夭折本是不怪任何人的,但側福晉幾個竟用這個機會暗中排擠福晉和我,真是惹到了福晉。
我微笑著說:“福晉也不要太責怪她們了,這只是人之常情罷了?!?/p>
福晉握著我的手,說:“你怎么就不跟她們一樣瞎折騰呢?讓她們折騰去吧。善玉,你樣樣都好,只是肚子不爭氣!昨天我已經(jīng)叫人把年羹堯的妹子領進來了,你不會怪我吧。”
到底還是來了。我感覺她手上的力氣加重了一點點。保持著剛才的微笑,我低聲說:“福晉如何待我,我怎么會怪福晉。還請福晉放心,也請福晉就像對善玉一樣照顧年家妹妹?!?/p>
年氏才十四歲,就和我剛來的時候一樣的年紀,看上去卻比我還小。
“她看上去真小啊。”我輕聲對輕寒說。
“格格剛來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的啊?!陛p寒笑著說。
我側過臉笑著啐她:“我現(xiàn)在就老了嗎?”
福晉含笑對年氏說:“這是側福晉,這是孔格格,這是善格格。你過去見了吧?!?/p>
年氏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比她高了半個頭。我想起來有人說過胤■喜歡小小的女人——難怪她以后會那么得寵。
她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這一雙眼睛讓整個臉都很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