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言滿頭大汗，臉上曬得通紅，十指上沾滿了泥，手中拿了那個空碗，垂頭喪氣地跑回了摛藻堂。

院子里正站了兩個男子，應(yīng)該是兩位成年的阿哥。其中一個正在和懷湘說話，另外一位面墻站著，聽見她的腳步聲，轉(zhuǎn)過臉來。

楚言本是隨意一瞥，卻大吃一驚，愣在了那里，直直地盯著那個人的臉。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原本應(yīng)該是完美的五官，卻被一道長長的傷疤劈成了一場噩夢。那道傷疤像是刀劍劈過的痕跡，從左邊眼角，掠過鼻尖，一直劃到右邊的下巴，訴說著一個可怕的故事。

那人沒料到會有這么直接的目光，一時反倒怔在了那里。

和懷湘說話的那人，回頭一看，不由大怒：“不長眼的奴才！看什么！爺挖了你的眼珠子出來！”

刀疤男回過神來，連忙把頭轉(zhuǎn)回墻那邊去。

“楚言，還不快跪下，向五爺請罪！”懷湘一邊出聲提醒，一邊勸著發(fā)怒的那一位，“三爺，您饒了她這回！她年輕，又剛來，不懂事兒，您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三阿哥已經(jīng)走到了楚言面前，揚(yáng)起了巴掌，聽見懷湘的話，冷笑起來：“你莫非就是佟家那個丫頭？好得很！聽說連皇阿瑪都寵著你，把你慣到天上去了！沒人給你一點(diǎn)教訓(xùn)，你還真不知道王法了！今兒，三爺拼了給皇阿瑪埋怨，也要教你一點(diǎn)兒規(guī)矩！”

一邊說著，那一巴掌眼見就要落到楚言頭上，卻是被五阿哥攔住了。

懷湘走到楚言身邊，拉了她一把，兩人一起跪了下去。

三阿哥想要推開五阿哥的阻攔，口里說著：“老五，你就是太仁慈了，才叫這些奴才不把你放在眼里。哥哥今天就幫你立威！”

“算了！三哥，”五爺攔著他，淡淡地說，“這原是我的不是！不該出來嚇人！”

當(dāng)三阿哥的巴掌帶著呼呼的風(fēng)聲壓下來的時候，楚言心中哀鳴著閉上了眼睛，今天再怎么也逃不過一場皮肉之苦了。預(yù)計的疼痛沒有到來，卻被懷湘扯了一把，不由自主跪了下去，同時睜開了眼。再聽見五阿哥的話，就覺得窩心。真是一個好人呢！身為阿哥，卻受了這樣的重傷，不知是怎樣慘烈的過往！看不得他臉上的自暴自棄，忍不住想鼓起他直面人生的勇氣。

“五弟，你——”三阿哥嘆了口氣，頹喪地說，“是我不該拉你出來。”

楚言俯下身子，恭謹(jǐn)?shù)卣f：“奴婢有一句話，想對五爺說?！?/p>

三阿哥怒道：“還有什么說的？你當(dāng)真不怕死嗎？”

五阿哥淡淡地擺了擺手，將臉轉(zhuǎn)至身后：“你們都起來吧！你有什么話，說吧！我不會怪你！”

懷湘緊張地推了推她，楚言也不理，仍俯著身子回道：“奴婢想說的是，五爺?shù)哪槻⒉豢膳隆２坏豢膳?，它見證了五爺?shù)挠⒂?，為五爺平添了一份氣概，一份男子漢的氣概。奴婢剛才失態(tài)，只是因?yàn)槭鲁鐾蝗?，太過驚訝?！?/p>

她并沒有說謊，其實(shí)五阿哥的臉并不算太糟。當(dāng)初，大概是傷得很重，但是經(jīng)過了妥當(dāng)?shù)尼t(yī)治，只剩下一道發(fā)紅的傷口。如果在現(xiàn)代，對于她大表哥那樣的整形醫(yī)生來說，小菜一碟，一定能恢復(fù)從前的風(fēng)貌。她從小在醫(yī)院里，什么怪模怪樣沒有見過？會被五阿哥愣住，是因?yàn)樗瓉黻幦岬目∶篮湍堑纻绦纬闪颂珡?qiáng)烈的對比和沖擊，有點(diǎn)像是美女和野獸結(jié)為了一體。

那三個人似乎都被這番話給鎮(zhèn)住了，好一會兒，五阿哥才幽幽地說：“你不必為了讓我高興說謊！”

“奴婢沒有說謊！”楚言抬起頭，直視著他，目光清澈坦率，“奴婢只是說出自己的真實(shí)感想。其他人也會有同樣的看法?！?/p>

“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可以理解！他們見慣了五爺以前的完美容貌，所以比五爺更加不能接受那條傷疤。恕奴婢直言，五爺從前的容貌必是極美的，也許美得連女子都自嘆不如，而現(xiàn)在，五爺?shù)哪樖悄凶拥膭傄?。奴婢相信，三爺和懷湘大概也會有同樣的看法?！彼职挚墒呛苌朴诎参坎∪说?，她從小耳濡目染，?yīng)該不會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