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年關(guān)了,這雪也紛紛揚揚地下了幾日,東海七濱之一的“奇榮”小城,掩蓋于一片晶瑩潔白之下。東西伸展的主街上人影稀疏,兩側(cè)店鋪也早幾日就關(guān)了門,主人們都在門里一家家快樂地忙著迎新年、拜龍神,只有高高掛起、于風雪中飄搖的一串串紅燈籠,為這靜謐的銀色世界,增了不少喜慶、靈動。
東面巷子里,剛走出了兩個身影,一路沿街西行。前面的女子,從頭到腳都緊緊裹在深藍色、厚厚的毛領(lǐng)錦布棉披風下,低頭急行。后面跟著的壯汗,一身青色粗布棉衣,撐了油紙傘只遮了前面的人,自己頭頂、身上卻早落了厚厚一層雪,手也早已凍得僵紅。
一直走到街西盡頭的一處大宅才停下,這便是奇榮城極有名的吳家。且不說吳府便是東澤江湖場七派五門當中,位列五門中第二的寒星門的門派所在;單是吳家名下的幾處財產(chǎn),便足以令其顯赫一方。
只是城里人都私傳一件事,這現(xiàn)今的老爺吳謹,雖已到四十多歲的不惑之年,有了六房夫人,膝下卻只有兩個女兒。便是再怎樣英雄了得的人物,也因此愁悶無法。前陣子鄰城“輝揚”的曹半仙曾給吳老爺算過,他這一生本無子,但卻有個化解的機緣。原來南巷里那個破舊的李家打鐵鋪的老板,膝下有一女,名喚翠縷,乃是旺夫蔭子的命相,只要吳老爺娶得了她便大有轉(zhuǎn)機。所以這幾日,吳家已經(jīng)用五千兩銀子的聘禮,定了親,只待年關(guān)一至便接她過門,也算得是雙喜臨門了。
前面的藍衣女子,上前拍了門。單是這大紅飛檐高檻將軍門,和兩側(cè)兩個威武不凡的巨獅銅雕,便顯出了這吳府的威勢與氣度。
伴著破冰壓雪和門軸的吱嘎聲,半側(cè)的朱門打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家奴在門內(nèi)側(cè)讓著路:“冰姑娘回來了,三夫人著人問了幾回了?!?/p>
掀了帽子,露出了極為俏麗的臉蛋,十七八歲年紀,只是神色極為高傲,掃了眼老人,從雕花側(cè)門穿過,直從側(cè)廊走了。
老人渾不在意,只是邊緩緩地關(guān)了門,邊似自語地說道:“小鋼子,我這老不死的,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的性子我自了解,尤其那年仇家來暗算,你為了保護小姐還險些送了命,這府上誰不從此高看了你一眼。何苦的,又卷進她們上面人的內(nèi)里暗斗……”也不待他答徑自轉(zhuǎn)身有些蹣跚地走了。
善鋼收了傘擺在旁側(cè)的架子上,隨手抹了把臉上的凝霜化雪,周正的臉上,清楚地顯露出一道長疤,從左眉一直劃到了右頰?!岸鞑蓖先说谋秤?,張張口,又無奈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直接從正中穿過了前院。
這前院是吳府見外客之所,中院為弟子學藝之處,后院則是老爺?shù)募揖臁F吲晌彘T當中,七派都是各有久遠傳承、各聚山門、弟子遍天下的大幫派;五門則是各有傳奇開山祖師的小門派,都只有百十來人,但是卻從未有人敢小看它們。
江湖上人們公認的是大派的弟子眾多氣勢恢弘,而小門則優(yōu)選精出且代代都會有些奇才出世。中院很大,寒星門共三十四個正式弟子,二十五個記名弟子,還有四位內(nèi)堂弟子,乃是門主吳老爺最得意的門生。大徒弟云恒奉師命去了東海第一嶼——神朗,也是傳說中奇士高人隱匿的圣居城去尋訪高人磨煉技藝,二弟子岳丞豈如今在東海最大的城市“咸豐”管理門派之事,兩個小的如今仍每日在中院學藝。
三弟子白楓,是奇榮“文白武蘇”中白府的二公子,四弟子魏行渝則是北方洛神鎮(zhèn)“天行錦衣”——國內(nèi)皮毛衣飾最負盛名的衣紡之家的小公子。
善鋼一邊滿目羨慕地看著中院弟子們摩拳練劍,一邊向西側(cè)偏門走去,中院的西園是自己這樣的家丁居住工作的地方,平日有事要差人出去,也會有人來這傳話調(diào)遣。善鋼搖搖頭,瞧見東面穿廊里那個藍色的人影,剛好也閃身進了月洞門去了后院。
本來自己曾經(jīng)因為有立過功,老爺打算也收自己做記名弟子,可惜剛好母親重病,讓自己錯過了每三年一次的開壇收徒。而且兩年來,母親的病癥一直不得根治,為了給母親治病,家里的積蓄早花光了,不然,自己怎么會要三夫人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