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牛坐在屋外的臺階上望著小鎮(zhèn)的入口，揉了一下眼睛后長嘆了一口氣。他生活在葛新鎮(zhèn)的年數(shù)可謂不少，但這個小鎮(zhèn)已經讓他深深地感到厭倦。這里不止地處偏僻，而且人也大多性格孤僻，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么單調乏味，爺爺說是這地方陰氣重的緣故。

（阿牛，這就是小鎮(zhèn)的命，也是你的命，一個人的命運是不可能改變的?。?/p>

爺爺?shù)脑捒偸腔厥幵诙叄⑴膩頉]有懷疑過。不過枯燥的生活似乎偶爾也會迎來改變，這是自從那個奇怪的人來到這個小鎮(zhèn)之后阿牛開始體會到的。具體為什么他也說不上來，但當那個瘸腿的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著實嚇了一跳。剛開始覺得他的表情顯得有點詭異，但當?shù)弥咽ビ洃洉r他不禁憐憫起來，但同時還伴隨著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分不清這是什么樣的感覺，就是有點納悶，似乎一個失去記憶的人不應該有那種眼神。失去記憶還能堅持什么呢？你不是已經被命運給拋棄了么？阿牛只是幫他把腿上打上石膏，跌跌打打他會治，記憶他可幫不了他。對了，他自稱阿益，這肯定是他自己給起的，不知是堅毅的諧音，還是失憶？

“又吸完了！”阿牛瞅著煙屁股又嘆了一口氣，然后習慣性地把它重重地撳在地上再碾上幾下。也許是那個人的到來，讓他思考的次數(shù)變得頻繁了。思考是件好事還是壞事他卻不明了。當抬起頭時，忽然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這好像是夢中的畫面。

她是一個皮膚白膩的年輕女子，甚至可以用一塵不染來形容，在烏黑飄逸的長發(fā)下是一張鵝蛋型的甜美臉龐，雖然穿著樸素，但卻掩藏不住一種帶有靈氣的美。雖然葛新鎮(zhèn)從未出過如此美女，但讓阿牛感到驚訝的是她手上正拎著一個與她身形非常不相稱的黑色長形大皮箱，兩個組合在一起頓時產生一種格格不入的魅力。這里面會裝著什么呢？他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來了。當確定這不是幻覺的時候，他立馬走上前搭訕：

“你是來找誰的？”

“胡鑫，你知道胡鑫住哪兒嗎？”她看起來一點也不畏生。

“啊，胡鑫啊，離我家很近的。我?guī)氵^去吧，你是他媳婦吧？”

“不是，我是他妹妹。謝謝你哦?！彼穆曇魩е判?。

阿牛順手接過她的大黑箱子，朝胡鑫家走去。說起胡鑫，他同樣是一個深居簡出的人，平常不茍言笑，整天窩在家里寫小說，臉上刻著自由職業(yè)者的落拓。

“你叫什么？”阿牛問，“這大箱子里裝的都是衣服么？”

“我叫玲兒，這箱子里裝的可是我的寶貝，我要保密，嘻嘻?！彼谷粚Π⑴ｆ倘灰恍Γ⑴ｎD時感到心中一蕩，好像被電了一下似的。從胳膊來判斷這個箱子雖然體積大但一點也不沉，沒十斤重，所以阿牛認為里面裝的都是衣服。沒走幾步胡鑫的房子就出現(xiàn)在眼前，阿牛一邊想象著身旁這位妙齡女子將要住在里面的情景，一邊不知道為什么產生一種強烈的預感：這個小鎮(zhèn)不會再平靜了！

胡鑫咳嗽地打開了門，當看見玲兒時，足足愣了將近30秒鐘，然后怪叫一聲撲了上去，兩人頓時緊緊地摟在一起。這讓一旁的阿牛大吃一驚，這簡直和胡鑫平時的大便臉和死氣沉沉的氣質判若兩人，阿牛甚至想上前檢查一下他是不是發(fā)高燒了。

后來阿牛了解到玲兒以前曾嫁過一次人，丈夫是個服裝設計師，可是前不久在一起火災中喪生了。本來作為寡婦的她應該回娘家去，可是因為那場婚事她早就和家里鬧翻了天，而且她有著和哥哥一樣的倔脾氣，憑她的自尊是怎么也不肯在這種時候重返家鄉(xiāng)的，舉目無親的她于是就只能來投靠哥哥了。

一切是多么順理成章啊，在憐憫的同時阿牛多少有一點慶幸。

“阿牛，你離她遠一點比較好。”阿益仰躺在床上，綁著石膏的腿正擱在床架上。他靜靜地聽阿牛說完今天的遭遇后，用一種不夾雜感情色彩的語調說。

“為什么？”阿牛詫異地望向阿益。阿益只是微笑不答。

“你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又怎會知道別人的事？”阿牛有點不滿，因為腿的關系，才讓這個外鄉(xiāng)人暫住他家。平常覺得和他說話挺有意思的（也沒有別人可以說話），所以總是有事沒事就喜歡找他聊上兩句。

“我怎會知道……”阿益表情變了一下，可以看出這個問題讓他一時語塞，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或許我以前是個看相的吧……”

（我為什么會讓阿牛那么做？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我是誰？……）

阿益和阿牛的這場談話以沉默收場。

2

阿牛這天離開阿益后就早早地鉆進被窩，似乎感覺今天有點冷，可能是臺風的緣故吧。閉上眼睛，風吹窗戶帶來的吱吱聲就愈加刺耳，阿牛嫌吵得慌，就把整個腦袋蒙在被子里。就在這時，他好像聽到在呼呼的風聲中隱隱夾雜著一個年輕女子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