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們聊到很久,事實上,人都需要傾訴,雖然平時我們習(xí)慣了包裹自己,總覺得說給別人,除了不理解,就是再傷一次自己??煞e淤已久的東西,爆發(fā)出來,真令人難以承受。對我來說,同樣很久沒有這么仔細(xì)、溫柔地檢點內(nèi)心的世界了,張平?jīng)]有時間聽我說這些,即使有時間,夫妻之間又哪里能有這樣的心情,聽對方說些不著邊際的感受啦感覺啦什么的。我也才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有這樣好的口才和心境,還能將一些小時候的事情細(xì)細(xì)地描摹出來。雖然說的都是過去的事情,兩個人卻漸漸都能覺察到,生命中的孤獨和寂寞,一點點滲透了出來。
男人女人,一輩子都在尋找著一種理解,和楊波的談話,讓我突然想到也許這么多年我渴望的激情,可能就是希望能有一個人聽我說話,說出那些點點滴滴最細(xì)微的感受,激起我內(nèi)心最想說的那一部分。
這次出差再回到單位,我和楊波突然都發(fā)現(xiàn)關(guān)系有點不自然了。在外面那些親切隨和的玩笑似乎已經(jīng)超出了同事的關(guān)系,我們的言談中帶上了濃厚的溫情。而辦公室的環(huán)境突然比以前更加窒息和機(jī)械了,這樣的感覺,讓我們倆變得古怪起來,以前輕松的早餐成了負(fù)擔(dān),我有意識地不再給他帶了。而他,和所有人都開玩笑,可就是躲開我。
這樣的變故,在成年男女之間,不是在沉默中爆發(fā),就會在沉默中滅亡。我承認(rèn),一想到楊波,我的內(nèi)心就會出現(xiàn)一股奇怪的暗流,這是多年婚姻生活里沒有的現(xiàn)象了。男女之情好像突然被喚醒了一樣,內(nèi)心總是充滿著一陣陣的幸福和焦慮。想見他,又怕他,想逃避,又想念。
春節(jié)到了,年三十晚上,張平好容易有了一個休息的時間,卻又被老板拉去陪來度假的客戶吃喝玩樂。這讓我感到特別不能忍受,張平也是一臉無奈,可又不能拒絕。初二的晚上,我正無聊地坐在電視前,楊波突然給我發(fā)了一條短信,除了號碼,竟一個字都沒有。
我覺得很奇怪,回過去。他不語,再回兩個,問什么事,他回話了,兩個字:“ 想你?!?/p>
現(xiàn)在想起來,這兩個字如同陣?yán)?,轟地打開了我們內(nèi)心的大門。
四
接下來的故事和很多的婚外情開始時一樣,楊波確實給我?guī)砹思で楹蜔崃业娜紵で榈膩砼R無須理由,我難以逃避地落入了他的情網(wǎng)。從開始兩個人傾訴煩惱和思念,到后來越來越難分難舍:下了班他會先送我回家然后再自己回去。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上網(wǎng)找他,郵箱里總有熱烈的情書。每次約會,兩個人好像比賽一樣制造著浪漫和驚喜。這樣的日子使我的生活突然煥然一新,靈魂也變得鮮活無比。我不再在乎張平的冷漠和在家里的表現(xiàn),甚至心里更希望他出差,不在家。我以他回家晚會吵到我為借口,分房而居了。半夜,他睡得很死,我則悄悄地再爬起來,跟楊波通話。我們有說不完的話,甚至可以一通宵一通宵地聊天而不知疲倦。我們有那么多的共同興趣,生活觀念也驚人一致,好像從沒碰到過這么心心相印可以無話不說的人,每句話語都能穿透自己的內(nèi)心。
那個階段,我完全幸福得盲目了,覺得結(jié)婚這么多年,乏味的生活總算有了補(bǔ)償。怕被旁人窺出端倪,在辦公室,我們基本不說話了,可這樣的隱蔽似乎帶來了更大的刺激,甚至走廊上偶然的遇見,都讓我有激動得要昏過去的感覺。
朋友葳蕤成了我的擋箭牌,和楊波出去約會,我總是借口和葳蕤在一起。周末,怕張平看出什么來,我會帶了換的衣服跑到葳蕤那里去,換好再去找楊波。葳蕤知道我的秘密,她總是驚駭交加地勸我,別再這樣了。
“ 你覺得有意思嗎?擔(dān)驚受怕的?”她這么問我,我就看著她,一臉的甜蜜:“ 這比初戀更讓人激動?!?/p>
張平從沒想過我是在說謊,也許他也懶得想。周末他在家的時間并不多,女兒我也總是放在母親那里。只有一次,晚上很晚了,我還沒有回家,他把電話打到了葳蕤那里。葳蕤敷衍說我在洗手間,又趕緊給我電話,可我和楊波正在一起,又關(guān)了手機(jī)。等她找到我,已經(jīng)過了十二點。我嚇壞了,臉色慘白地看著楊波,楊波手忙腳亂,樣子似乎比我還要慌張。他催我快回家,快上車,一鼻頭的汗水。我的心陡然沉了下去:情人之間就是這樣嗎?沒有承諾,沒有將來,沒有共同把守的東西,只有歡娛和游戲。車在寂寞的街燈中游走,看著他越來越遠(yuǎn)的身影,我突然感到是那么那么的累。
激情總會過去,燃燒的時候,只以為沒有盡頭,其實燃燒得越是猛烈,熄滅得也越是迅速。幾個月后,楊波得到了提升。升職令他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一是他越來越忙,雖然每天還在一起上班,但除了公事,我們幾乎說不上幾句話。他加班開始越來越頻繁,而我不能陪他,他漸漸和張平一樣,能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不再有充滿甜言蜜語的E-MAIL,約會也成了不得不做的事。和我們開始的時候相比,他似乎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