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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顯崢嶸(1)

瑯琊榜 作者:海宴


金陵城世代以王氣蒸蔚著稱,城中心自然就是大梁皇帝的宮城。從南勝門出去,一條斜斜的紅墻磚道,連接著一個既獨(dú)立又與宮城渾然一體的精致府第。

府第的規(guī)制并不算大,但如果以大小來判定府第主人的身份就很可能會犯下嚴(yán)重的錯誤。府第正門常年不開,門楣上懸掛著一道壓金鑲邊、純黑為底的匾額,上面以官梁體寫著方方正正的三個字:“蒞陽府”。

蒞陽長公主,當(dāng)朝天子唯一在世的妹妹,寧國侯謝玉之妻。

京里稍微有一點(diǎn)年歲的人,都還清楚地記得當(dāng)年長公主出嫁時轟動全城的盛況。那高踞于迎鳳樓上俯視平民的新婚夫婦,簡直就是英雄美人四個字最直觀的詮釋。二十四年時光荏苒,兩人恩愛依然,互敬互重,膝下三男一女,皆是知書達(dá)理的孩子,在眾人的眼中,這絕對堪稱最完美的家庭典范。

原本按皇室慣例,蒞陽長公主與謝玉成親后,應(yīng)是由謝玉移居到公主府,外人對他以“駙馬”而非“侯爺”相稱。但由于公主本人的意愿,加之先皇太后一向不贊同讓公主們在婆家高高在上,享受不到天倫之樂,故而蒞陽長公主婚后便移居寧國侯府,在府內(nèi)與公婆以家禮相處。長公主生性賢良,為人端莊持重,命令下人只要是在侯府之內(nèi),統(tǒng)統(tǒng)以“夫人”稱呼她,對她自己帶來的宮人,更是嚴(yán)加拘管。后來謝玉戰(zhàn)功日著,在朝中越發(fā)的顯貴,公主又時時刻意低調(diào),朝野上下漸漸便習(xí)慣了將兩人的關(guān)系視為“侯爺”和“夫人”,而不是原本應(yīng)該的“公主”和“駙馬”。

這座蒞陽府是公主十五及笄之年敕造的,自她大婚后,便空閑了下來。蒞陽長公主覺得空置可惜,命人在里面養(yǎng)植了無數(shù)的奇花異草,四季常香,宮中后妃與親貴家眷們常在花期前來請求賞游,是京都上層的一處勝景。長公主在齋戒、禮佛時,或者是太皇太后要來小住的日子,都會搬回去住上幾天。

蕭景睿與謝弼二人回來時,他們的母親就恰好正在府中小住。

這日一大早,兩兄弟便遵從父命,前往蒞陽府迎候長公主,護(hù)送著她的鑾駕回到寧國侯府。此時老侯爺與太夫人已逝,無須前去問候,所以蒞陽長公主直接吩咐回她日常起居的內(nèi)院正房。

順回廊過側(cè)院,沿墻栽種著一水兒的晚桂,此時花期未盡,尚有余香,蒞陽長公主略略放緩了腳步,似在感受風(fēng)中馥郁。恰在這時,有一縷琴音逾墻而來,雖因距離較遠(yuǎn),聽不真切,但音韻清靈,令人陡生滌塵洗俗之感。

“這是何人撫琴?意境非凡啊。”

蕭景睿仰首細(xì)聽了片刻,答道:“這是孩兒的一個朋友,姓蘇名哲,受孩兒之邀來金陵小住休養(yǎng),目前就下榻在雪廬?!?/p>

“娘是否想要見見此人?”謝弼忙問道。

蒞陽長公主淡淡一笑,“既是景睿的友人,你們好生招待就是了,何須見我?”

“可是此處聽不真切,不如孩兒請?zhí)K兄進(jìn)內(nèi)院,隔簾為娘親撫琴如何?”謝弼建議道。

蒞陽長公主眉間略略一蹙,但辭氣仍然溫和:“弼兒,這位蘇先生來此是客,并非取樂的伶人,豈能這樣召來喚去?日后若有機(jī)緣,我自能再聞琴音,若無機(jī)緣,亦不可強(qiáng)求。”

蕭景睿乍一聽到二弟的建議時,感覺與蒞陽長公主相同,心中有些不悅,但見母親已經(jīng)拒絕,便沒再多說。謝弼的本意自然也不是存心要失禮,只是從小的習(xí)慣使然,總覺得母親地位尊貴,喜歡誰的琴便叫來撫上幾曲就是,沒有多想,結(jié)果受了責(zé)備,不由滿面通紅。

到了內(nèi)院正房,蒞陽長公主靠著臨窗設(shè)的一張長榻坐下歇息。她向來穎慧,已看出兩個兒子都好像有事的樣子,便沒有多留他們,只閑談了幾句,就讓兩人出去了。

蕭景睿由于身世的原因,早就表明自己無襲爵之意,堅決將世子之位讓給了謝弼。而且謝弼長成后,也確實(shí)比他的兄長更通曉政事,更善于處理外聯(lián)關(guān)系。所以近一兩年,寧國侯謝玉已將大半的事務(wù)移交給了他,很多重要的場合也讓他代為出席,故而一向雜務(wù)極多,剛出了內(nèi)院便沒了影,而比較清閑的蕭大公子則立即趕去了雪廬。

這時梅長蘇已沒有在撫琴,而是拿著本書在樹下翻讀。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后,他抬起頭,朝院門方向展顏一笑,陽光的斑點(diǎn)從樹葉縫隙間落下,晃晃悠悠在他臉上跳動著,愈發(fā)顯得那個笑容生動至極。

蕭景睿也笑了起來,走上前拱了拱手,問候道:“蘇兄昨夜睡得可好?”

“你擔(dān)心我睡不好嗎?”梅長蘇示意他拖個竹椅過來坐,“我們江湖中人,哪里會有擇席的毛病,不過是想著豫津說的大熱鬧,睡得遲些,今天才起來晚了。飛流說你早上也來過一趟?”

“嗯?!笔捑邦K奶幫送?,“怎么沒見飛流?”

“哦,飛流第一次來金陵,我讓他出去玩一會兒?!泵烽L蘇輕飄飄地說。

蕭景睿不由有些冷汗。飛流的心智像個孩子,但武功卻是超一流的高絕,梅長蘇居然就這樣輕易地把他放出去玩,膽子還真是不小。

“你放心,我們飛流是不會惹禍的?!泵烽L蘇如同能讀出蕭景睿的心思般,挑眉笑了笑,“就算真惹了禍,依他的身手,一跑就不見了,人家也找不著寧國侯府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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