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公子司馬雷和忠肅侯家的廖廷杰?!?/p>
“嗯?!睂@個答案,梅長蘇并不意外。這兩人中恰好司馬家支持太子,而忠肅侯支持譽王,倒也平衡,不知道是皇帝有意為之,還是湊巧了。
“可是按現(xiàn)在的賽制,除非郡主放水,否則他們兩人都不可能有勝算。”
“嗯?!泵烽L蘇再次頷首。何止他們兩個,這十個都不行。
“所以有人著急了。因為云南穆府的支持實在太誘人,可如果不能乘著郡主留在京城的日子把這件事情敲定,等她回到云南后就難免要事倍功半?!鄙W陽長公主突然冷笑了一下,“這個時候,霓凰本人的心意,早已不在他們這些人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宮里的人最擅長的就是不擇手段,有些知道陳年往事的人,不免就妄想要再模仿一遍當(dāng)年太后的手法……”
提起太后,梅長蘇心中又是一動。沒錯,現(xiàn)在想來,印象中蒞陽長公主極少歸寧,更是從來沒見過她跟太后說過一句話。只不過那時自己的生活里有太多豐富多彩的事情,根本沒有放半點心思在這個異常狀況上。
蒞陽長公主閉了閉眼睛,仿佛是要平復(fù)一下自己的心緒。因為接下來要講到的,是整個手法中最核心的部分。
“宮里有一種酒,名喚‘情絲繞’,只飲一杯,便有致幻催情之效。如果女子飲用,會將身邊的那個男人,誤認(rèn)為自己心里最思念愛慕的那個人,從而被藥力催動,主動上前求歡。由于她并不知道世上有這種酒存在,所以縱然事后清醒,也會以為是自己的心志不堅,醉后失德,再加上是自己主動,更不能遷怒于那個男子,羞愧絕望之下,心中真是生不如死??墒乔Ч牌D難,唯有一死,死在此時,更是死不瞑目,心里藏著再多沒有說過的話,從此也不可能說出口了。在這種茫然無措的時候,如果再來一個平時信任的人出面相勸,哪里還可能有絲毫掙扎抗拒之力,唯有受人擺布而已……”蒞陽長公主說到后來,語氣已漸漸變了,那種凄楚悲冽之情,就連最遲鈍的人,也能聽出她所說的就是自己內(nèi)心最刻骨的感受。
梅長蘇站起來,緩緩走到屋子的另一頭,背轉(zhuǎn)身不去看她,默默等待她自己恢復(fù)平靜。
大約一盅茶的工夫后,蒞陽長公主方深吸一口氣,慢慢地道:“蘇先生見笑了。當(dāng)年被陷害的女子,是我的至親姐妹,所以一時有些激動,請先生不要介意。”
“公主何出此言?這種事確是令人發(fā)指,縱然不是公主的姐妹,也不免要憤懣同情。只是蘇某不明白,公主……的姐妹到底戀慕何人,會令太后如此反對,甚至不惜……”
蒞陽長公主目光悠悠,似乎穿透了茫茫時光,落在那遙遠(yuǎn)的一點上,“他是……南楚送來大梁的……一個質(zhì)子……”
梅長蘇頓時心中了然,更是不忍再問。
“霓凰雖然不是我的血親,但她那種炫目神采,常令我想起過去,心中愛羨?!鄙W陽長公主仿佛終于翻越了疼痛的極致,神情漸轉(zhuǎn)安然,“若有人想對她使出這般卑鄙手段,我無論如何都一定要阻止。還望先生助我。”
梅長蘇目光閃動,頓了頓,終究還是問道:“公主殿下是怎么……查知這件陰謀的呢?”
蒞陽長公主雖然明知他會有這一問,但還是忍不住側(cè)了側(cè)臉,躲開了那兩道并不激烈的視線,好半天才輕聲道:“謝弼這孩子,又要卷進去,心又不夠狠,被我看出他心神不定,一逼問就問出來了……”
“哦,”梅長蘇一面點著頭,一面問出下一個問題,“以長公主的身份,阻止此事應(yīng)有多種方法,為何會單單挑中蘇某?”
蒞陽長公主自嘲地一笑,冷冷地道:“有多種方法嗎?不見得吧。事情還未辦,我去質(zhì)問主謀者嗎?他們不會認(rèn)的。去稟報皇帝陛下?空口無憑沒有證據(jù)。自己進宮去攔,誰又知道他們什么時候動手?這個長公主的身份,到這種時候又能派上什么用場?”
梅長蘇思忖了一下,本想問問她為什么不找自己的丈夫幫忙,突然悟到這個手法與當(dāng)年一樣,就算謝玉當(dāng)年并非同謀,而是被太后所利用,那他到底也是一個既得利益的獲取者,跟他商量是有些尷尬。何況真要幫忙攔阻,必然會把主謀者得罪到死,謝玉不是熱血少年,他可未必肯干。
思來想去,尊貴的長公主殿下倒真的是無人可求,令人悲哀感嘆,只不過……
“殿下,就算蘇某有心相助,一介平民之身,怕也愛莫能助啊……”
“你不是跟霓凰郡主關(guān)系交好嗎?何況明日就要見她。請先生到時將此消息通知她,讓她與宮中娘娘們打交道時小心些,應(yīng)該就可保平安了?!?/p>
“公主怎么不自己去說?”
“我素來為人冷漠,雖然心中暗暗欣賞霓凰,卻從未深交過,她未必會信我。更主要的是,他們已經(jīng)知道我發(fā)覺了此事。只要我一進宮,必會有位娘娘陪隨左右,根本沒有機會跟郡主單獨細(xì)談……好在先生就居于侯府之內(nèi),在這里我還算有點力量,深夜來訪,自信尚可以瞞住那些人的耳目,只是麻煩先生了?!?/p>
梅長蘇凝目看她,語有深意地道:“在下與長公主并無深交,蒙如此信任,實是榮幸。”
蒞陽長公主蘭心蕙質(zhì),如何聽不明白,淡淡一笑道:“突然來訪,是有些冒昧。不過一來確無他人可以求助;二來深知先生與霓凰交好;三來嘛,景??偸窃谖颐媲皼]口子夸你。這孩子心地純良,他所喜歡、尊敬的人想必不會是凡俗中人。不過來之前我也考慮過,這樣一來說不定會連累先生得罪權(quán)貴,所以就算你不答應(yīng)我的托付,那也在情理之中。請先生慎思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