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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除夕血案(2)

瑯琊榜 作者:海宴


“十二年……”言闕的笑容極其悲愴,微含淚光的雙眸灼熱似火,“已經(jīng)夠長了,現(xiàn)在除了我,還有誰記得她……”

梅長蘇靜默了片刻,淡淡道:“侯爺既然對她如此情深意重,當初為什么又會眼睜睜看著她入宮?”

“為什么?”言闕咬緊了牙根,“就因為那個人是皇帝,是我們當初拼死相保,助他登上皇位的皇帝。當我們從小一起讀書,一起練武習文,一起共平大梁危局時,大家還算是朋友,可是一旦他成為皇帝,世上就只有君臣二字了。我們?nèi)齻€人……曾經(jīng)在一起發(fā)過多少次誓言,要同患難共富貴,要生死扶持永不相負,他最終一條也沒有兌現(xiàn)過。登基第二年,他就奪走了樂瑤,雖然明知我們已心心相許,他下手還是毫不遲疑。林大哥勸我忍,我似乎也只能忍,當景禹出世,樂瑤被封宸妃時,我甚至還覺得自己可以完全放手,只要他對她好就行……可是結(jié)果呢?景禹死了,樂瑤死了,連林大哥……他也能狠心連根給拔了,如果我不是心灰意冷遠遁紅塵,他也不會在乎多添我一條命……這樣涼薄的皇帝,你覺得他不該死嗎?”

“所以你籌謀多年,就只是想殺了他?”梅長蘇凝視著言闕有些蒼老的眼眸,“可是殺了之后呢?祭臺上皇帝灰飛煙滅,留下一片亂局,太子和譽王兩相內(nèi)斗,必致朝政不穩(wěn),邊境難安,最后遭殃的是誰?得利的又是誰?你所看重的那些人身上的污名,依然烙在他們的身上,毫無昭雪的可能,祁王仍是逆子,林家仍是叛臣,宸妃依然孤魂在外,無牌無位無陵!你鬧得天翻地覆舉國難寧,最終也不過只是殺了一個人!”

梅長蘇攜病而來,一是因為時間確實太緊急,二來也是為了保全言侯,此時厲聲責備,心中漸漸動了真氣,聲音愈轉(zhuǎn)激昂,面上也涌起了淺淺的潮紅,“言侯爺,你以為你是在報仇嗎?不是,真正的復(fù)仇不是你這樣的,你只是在泄私憤而已,為了出一口氣你還會把更多的人全都搭進去。懸鏡司是設(shè)來吃素的嗎?皇帝被刺,他們豈有不全力追查之理?既然我能在事先查到你,他們就能在事后查到你!你也許覺得生而無趣死也無妨,可是豫津何其無辜要受你連累?就算他不是你心愛之人所生,他也依然是你的親生兒子!從小沒有你的呵寵關(guān)愛倒也罷了,這么年輕就要因為你身負大逆之罪被株連殺頭,你又怎么忍得下這份心腸?你口口聲聲說皇帝心性涼薄,試問你如此作為又比他多情幾分?”

他句句嚴詞如刺肌膚,言闕的嘴唇不禁劇烈地顫抖起來,伸手蓋住了自己的雙眼,喃喃道:“我知道對不起豫津……他今生不幸當了我的兒子……也許就是他的命吧……”

梅長蘇冷笑一聲,“你現(xiàn)在已無成功指望,若還對豫津有半分愧疚之心,何不早日回頭?”

“回頭?”言闕慘然而笑,“箭已上弦,如何回頭?”

“祭禮還沒有開始,皇帝的火紙也沒有丟入祭爐,為何不能回頭?”梅長蘇目光沉穩(wěn),面色肅然地道,“你怎么把火藥埋進去的,就怎么取出來,之后運到私炮坊附近,我會派人接手。”

言闕抬頭看他,目光驚詫萬分,“你這話什么意思?你為什么要蹚這趟混水?”

“因為我在為譽王效力,你犯了謀逆之罪,皇后也難免受牽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選擇?!泵烽L蘇淡淡道,“如果我不是為了要給你善后,何苦跑這一趟跟你靜室密談,直接到懸鏡司告發(fā)不就行了?”

“你……”言闕目光閃動,狐疑地看了這個文弱書生半晌,腦中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漸漸由激動變成陰冷,“你要放過我當然好,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就算你這次網(wǎng)開一面,就算你手里握住我這個把柄,我還是絕對不會為你的主上效力的?!?/p>

梅長蘇一笑道:“我也沒打算讓你為譽王效力,侯爺只要安安生生地繼續(xù)求仙訪道就好了。朝廷的事,請你靜觀其變?!?/p>

言闕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搖頭道:“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你放過我卻又不圖回報,到底有何用心?”

梅長蘇目光幽幽,面上浮起有些蒼涼的笑容,“侯爺不忘宸妃,是為有情;不忘林帥,是為有義。這世上還在心中留有情義的人實在太少了,能救一個是一個吧……只望侯爺記得我今日良言相勸,不要再輕舉妄動了?!?/p>

言闕深深凝視了他半晌,長吸一口氣,朗聲笑道:“好!既然蘇先生年紀輕輕就有這般氣魄,我也不再妄加揣測。祭臺下的火藥我會想辦法移走,不過祭禮日近,防衛(wèi)也日嚴,若我不幸失手露了行跡,還望先生念在與小兒一番交往的分上,救他性命?!?/p>

梅長蘇羽眉輕展,莞爾道:“言侯爺與蒙大統(tǒng)領(lǐng)也不是沒有舊交,這年關(guān)好日子,只怕他也沒什么心思認真抓人,所以侯爺只要小心謹慎,當無大礙?!?/p>

“那就承先生吉言了。”言闕拱手為禮,微微一笑,竟已然完全恢復(fù)了鎮(zhèn)定。經(jīng)過如此一場驚心動魄生死相關(guān)的談話,陡然終止了他籌謀多年的計劃,他卻能如此快地調(diào)節(jié)好自己的心緒,短短時間內(nèi)便安穩(wěn)如常,可見確實膽色過人,梅長蘇不由得心下暗贊。

話已至此,再多說便是贅言。兩人甚有默契地一同起身,走出了畫樓。門剛一開,言豫津便沖了過來,叫道:“爹,蘇兄,你們……”問到這里,他又突然覺得不知該如何問下去,中途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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