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劇痛，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我摔到了地上，臉盆也隨之摔下，洗臉?biāo)乖谖业纳砩希胰頋裢噶恕?/p>

“起來！別給我裝死！”舅娘走過來，用腳尖踢了踢我的臉。

這是我最后的意識。

我醒來已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又躺在了草堆里。天已經(jīng)黑了，我閃過一個念頭，我忽然再也不想活下去了。八歲的我，已經(jīng)活夠了。

娘親，煙兒不想再聽話了，煙兒想去找你！

我迷迷糊糊地站起來，兩腿像踩著云朵，我推開柴房的門，走到院子里，初冬的夜風(fēng)吹來，吹進(jìn)我濕透的衣服里面，像刺進(jìn)來一堆刀子，胡亂割著我的肉，可我已經(jīng)不在意了，我要去找娘親。

我走到井口邊，井口冒出絲絲寒氣。我爬上井口，這井黑幽幽的好深啊！它的下面，應(yīng)該很冷很冷吧。

娘親，煙兒來了！我閉上眼睛。

眼前一黑，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睜開眼睛，我居然躺在一張真正的床上！

我環(huán)視了一下，看到了桌子，椅子，都是我親手收拾的，這是舅舅家的客房。

我一陣悲從中來。

娘親，你為什么不要我了！為什么！

我掙扎著想起來，可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被綁在了身后，雙腳也被綁得緊緊的，固定在床上。

一張被子蓋住了我的身子。

我聽到舅舅和舅娘在門外的說話聲。

“等她一醒，就讓人牙子帶走吧。我實在受不了家里留著一個野種了！”舅娘好像在說賣一只雞一樣，輕松平常。

“嗯，留不得了，如果哪天她尋死了，被人報了官，我們這家產(chǎn)可就全完了。”舅舅很擔(dān)心的語氣。

“也不知道她知道了，會不會又尋死覓活的。”舅娘道。

舅舅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也怪不得我，由不得她了。”

“你可是她親舅舅?！本四锛傩市实卣f。

“我沒她這樣的野種外甥女。除了丟我的臉，她在這兒還有什么用?！本司说?。

“她媽臉皮也真夠厚的了，沒結(jié)婚就生下了孩子，自己死在外頭居然還好意思把野種女兒扔到娘家來?！本四锖鼙梢牡卣f。

我沒有再聽下去，我的頭腦里轟然一聲，原來我真的沒有爹爹，怪不得娘親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爹爹的事。人牙子！舅舅居然找來了人牙子！我知道人牙子是專門販賣人的，這也是象哥哥以前告訴我的。

象哥哥！

我的眼淚流出來：象哥哥，你在哪里，你不是說過要一輩子保護(hù)我么，象哥哥，我要被狠心的舅舅舅娘賣了，你快來救我呀象哥哥！

我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般想念過我的象哥哥。

人牙子很快就來了。

我被穿戴整齊，頭發(fā)也梳好了，舅娘希望將我打扮一下能賣一個好價錢，我的雙手還是綁在背后，防止我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出來，可他們錯了，我現(xiàn)在什么也不想做，我累極了。舅舅、舅娘、何玉蘭、何玉樹圍著我，臉上露出興高采烈的樣子，好像在看一個就要被買主牽走的小馬駒。對了，以前趙象哥哥曾經(jīng)說過我的臉拉起來就像一匹小馬駒，現(xiàn)在我真的被當(dāng)成了一匹小馬駒給出賣了。象哥哥，你知道么！

人牙子扒扒我的眼皮，掰掰我的牙齒，又掀起裙子看看腿，然后在我四周不斷地游走，邊走邊道，“人長得還算不錯，就是太瘦了點，個子也太小了?！?/p>

“瘦是瘦了些，不過能干活，力氣也不小?！本四镎f。

人牙子慢慢地伸出一個手指頭。

“一兩？！”舅娘大叫起來，“賣頭豬也有一兩呢！最少要二兩！”

人牙子抬腳就往外走。

“回來！有話好好說嘛！”舅娘追上人牙子。

“一兩五錢，賣不賣？不賣你們自己留著吧?！比搜雷舆€要往外走。

舅娘賠著笑臉，“一兩五錢就一兩五錢吧，交了錢，人你馬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