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一放暑假到艷粉街的時候，她扮上行頭給我們唱《春閨夢》，再次給了我驚艷的感覺：她的風情，她的嫵媚，和她媽如出一轍。

但她的眼神里，已經(jīng)沒有了我和戴曉蕾的干凈純粹。

我們還是常常在一起玩，但我們很少去那間叫做“麗人”的發(fā)廊，因為有很多男人看我們的眼神很不對，我們看到周芬娜和他們打情罵俏，推推搡搡，這讓我們很不舒服。

期間，馬軍回來過一次，他來找周芬娜，周芬娜說了一個字，滾。

我覺得這個字生動得厲害，至少，給當初找回了一點面子。

可我知道，我和戴曉蕾從心底里已經(jīng)看不起周芬娜了，我們是一中的尖子生，準備考清華和北大的，可她已經(jīng)淪落成風塵女子，抽著煙，穿著黑色透明蕾絲的衣服在門口坐著，那個樣子，既媚又悲。

我們見面時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親熱，可我知道，有什么在漸漸地離我和她遠去了。

在暑假來臨之前，我曾經(jīng)心如刀割。因為要分文理班了。

而且要分的是我們班！這全怪班主任大劉，他總忙著找女人，他離了婚，心情不好，我們班亂七八糟，學習成績在八個班中總是倒數(shù)，所以，分我們班勢在必然！我心里充滿了恐懼，我不能和顧衛(wèi)北分開，我是這樣喜歡他！唯一的辦法是去找于顏。于顏是誰？于顏是和我同桌的女生，班主任大劉是她的表叔！她是石油系統(tǒng)的子女，很有錢，總是吃巧克力和威化餅，我和于顏是主動要求在一桌的，因為我發(fā)現(xiàn)她很胖，雖然學習很好，但沒什么心計，就知道吃，這樣的女孩子做朋友是讓人放心的。那時我就比較有心計，后來沈鈞說過我，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太聰明了，所以，男人要泡你真得費點事。

沈鈞是顧衛(wèi)北之后和我在一起的男人，他說除了我誰也不會再愛，如同我愛顧衛(wèi)北一樣，我曾對顧衛(wèi)北說過這樣的話，除了你，我永遠不可能再愛上別人！

但我們都曾經(jīng)偏離了愛情這條航道，曾經(jīng)對除了他以外的別的人動過心，這說明，人都是花心的，別以為自己多么忠貞！可到最后你終于能發(fā)現(xiàn)，你最愛的人其實只有一個，那個人才是你命里注定的，這個人會陪你到生命的最后，不論你嫁給了誰，不論你又經(jīng)歷了多少戀愛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你心里生了根！他是你一輩子的痛和不悔！

為了和顧衛(wèi)北分在一個班我賄賂了于顏，我給于顏買了一星期燒茄子吃，這個胖妞最愛吃燒茄子。后來她問我，林小白，你干什么老請我吃燒茄子。我說我想和你永遠不分離，因為我想和你好，一輩子也不分開，天知道我多么口是心非。于顏說，行，我去找大劉，讓他給咱走走后門，咱分在一個班。

我又說，那還不行，要把顧衛(wèi)北帶上，你想想，顧衛(wèi)北唱歌多好聽，再說又有意思，咱們得利用他，讓他為咱再唱兩年的歌。那時顧衛(wèi)北在課間常常開唱，無意間哼的歌就讓我和于顏十分陶醉。

再說，顧衛(wèi)北好像很喜歡你。我更加口是心非地說。

我開著玩笑說的，但心里是認真的，能把顧衛(wèi)北和于顏聯(lián)系上，于顏心里是喜歡的，我知道她也暗戀顧衛(wèi)北，她也不希望和他分開。

行，她說，我去找大劉，你放心吧。她有點害羞地說，顧衛(wèi)北真喜歡我？你看得出來？

當然，我很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不知道啊，他老偷偷地看你。

是看你吧？于顏反問我。

不可能！我說，肯定是看你！你知道我多煩他，他總和我搗亂，我們是仇人。我是故意這么說的，不這么說，于顏怎么會高興？

結(jié)果她中計了，她去找班主任了，于是我們?nèi)齻€和另外六個人被分到了四班。

那天我興奮極了，騎著車在操場上轉(zhuǎn)了好幾個圈，這真是讓人高興瘋狂的事情，因為我又能和顧衛(wèi)北在一起待兩年了。

這是我一個幸福的秘密。

在那個夏天的暑假里，我常常騎著車去顧衛(wèi)北家附近，那時他住在一棟老式房子里，我常常在他家樓下轉(zhuǎn)。

知道他住興泰小區(qū)，我打聽了又打聽，是B4。于是騎一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紅的衣裙，在陽光中似一朵盛開的牡丹，妖艷而凄涼。

很多個黃昏，我就站在他家樓下，像個傻子一樣待著，后來顧衛(wèi)北叫我，花癡。我喜歡這個稱呼。

我是個花癡。他的花癡。

離得最近的一次，是我們同時側(cè)身走過，在課桌間二十厘米的距離站住，我們同時抬起頭，有短短十秒鐘，我們看著對方。

是他先走。如果他不走，我還會這樣站著，哼，誰怕誰，我就這樣好色！

一九九三年夏天，我正在他家樓下轉(zhuǎn)悠時，顧衛(wèi)北忽然站在我面前。

嗨。他說。

我呆住。他說，干什么呢？

我我我……我結(jié)巴著說，我，我玩呢，我想，我想去游泳。

天知道游泳館離這里十萬八千里。

是嗎？來，我也要去，不如我們一起去。

好，我說。

來，上車，我?guī)阋欢巍?/p>

我的心跳得厲害，一百只小鹿亂跑著。從前看的那些文學作品中描寫的見到心愛的人心跳原來全不對，一萬個人有一萬個人的感覺，我只想這輛單車永遠地騎下去，不要停，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