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這個一直怔怔望著他的女人終于又一次開口了。
“……不過,你一定很討厭和我生孩子吧?”
瞬間,信宇臉上的表情僵住了,這種神情到底表示肯定,還是表示否定?怡靜并不清楚,而且此刻的她也不想繼續(xù)等待他的回答了,于是她留下一臉呆滯的丈夫,獨自走出房間,朝自己的小天地走去。
信宇和怡靜所住的公寓面積很大,而她所謂的小天地只不過是位于公寓一個角落里不足兩坪大的觀景臺,第一天搬進(jìn)這里時,她唯一向信宇要求擁有的一個空間就是這個狹小的地方,就算是再天上地下、惟我獨尊的丈夫大人,沒有怡靜的允許,也絕不能踏足這里一步。
兩年的時間里,這個狹小的空間已經(jīng)被怡靜裝點得有模有樣的了,各種各樣的花苗,還有花盆里盛開的鮮花,茂盛的葉子,這里儼然是一個微型植物園,或者說像是一個溫室。就像從前每次被那個老巫婆欺負(fù)的時候,怡靜用來藏身的那個由自己精心布置的溫室一樣,現(xiàn)在的她也在自己親手裝點的隱身之處平撫著自己的心。
“晚安啦,我的孩子們?!?/p>
怡靜對著自己親手栽種的香草、大秋海棠,還有那些要再等幾個月以后才能開花的雪花蓮輕聲說道,被趕出失樂園的夏娃在感到絕望的時候,正好有冰冷的雪落到她的肩膀上,于是天使便把那雪變成了雪一般潔白的花朵,這就是雪花蓮,所以這種花也能帶給人們達(dá)成心愿的希望,是一種安慰。一陣凜冽的寒風(fēng)吹過,怡靜的雙肩不禁微微顫抖起來,但即使這樣,她也根本不想回到此刻那個男人躺著的床上去,死也不去。等到憤怒漸漸平息下去,她便在觀景臺的玻璃窗上呵了一口氣,隨后便開始用手指在窗戶上寫下自己的心愿。
我的花,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花……
在怡靜小時候,就在她剛剛開始識字的時候,那時還不認(rèn)識韓文的外婆對這個從小就讀文識字的小外孫女格外疼惜,覺得她小小年紀(jì)很是厲害,而且為了不輸給自己的外孫女,年紀(jì)已經(jīng)超過六十歲的外婆居然開始學(xué)習(xí)韓文。從那以后,每當(dāng)外婆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有什么愿望的時候,就會把這些統(tǒng)統(tǒng)寫在紙上、地上,或者干脆寫在玻璃窗上。就在怡靜被送到父親家的那天,外婆整整一天不停地在做賬簿用的筆記本里寫下幾十遍的‘怡靜啊,怡靜啊,怡靜啊’,所以,她的外孫女在有任何心愿的時候,也會把它們寫到某個地方,就像現(xiàn)在這樣。
觀景臺的玻璃窗外,漆黑的夜空干凈清澈,星星仿佛隨時都會掉落到房間的地板上似的,怡靜望著玻璃窗上寫得滿滿的字,心情終于漸漸平靜下來,同時,她聽到自己的肚子里傳出一陣嘰里咕嚕的聲音,這才想起自己連晚飯也沒有正經(jīng)吃過。
一碗冷飯,再加上一點泡菜,滴上一滴香油,怡靜捧著這碗飯回到觀景臺上,在一片片茂盛蔥郁的葉子中間嚼得津津有味,慢慢地,怡靜覺得自己的體力重新恢復(fù)了,于是便小聲地嘀咕道。
“哼,等你老了的時候就會后悔的,姜信宇。”
其實,這天是她和他的結(jié)婚兩周年紀(jì)念日,盡管和她結(jié)婚的這個男人似乎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