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冰冷的北京的下午,我坐在地鐵車站的一角,孤伶伶一個人,沉默無語。
如今已走投無路,該是回家的時候了。
我滿身翻錢,發(fā)現(xiàn)居然連火車票錢都湊不出來。吃人的交通費。
咬著拳頭想了一下午,這其間身邊過客來去匆匆。
雞會生蛋,萬物都有繁衍生息的法則,怎么錢就不能呢?我終于了解沒錢就是沒有一切這句話的意思了。
晚上了,夜的光芒透著一種藍藍的美麗。
天很冷,這一夜下來估計我一定會凍成冰棍。沒辦法,外面更冷。 就在這里湊合一晚上吧。
“叮鈴鈴?!笔謾C鈴聲響了。我用腳趾頭猜都猜得到是金正熙打來的,他倒有耐心,等了大半天才打來。不錯,這個時候我確實沒心情罵他了。盯著手機,我任它響,很快,它聲音啞掉了,想必是沒電了。
這一刻,我與世界失去了聯(lián)系。
把玩著手機,我突然靈機一動,我可以賣掉它換取回家的火車票啊。對啊,怎么早沒想到?心終于踏實了,倦意襲來,我蜷縮在座位上,暈沉沉地睡去。
一覺香酣,沒心沒肺的我居然作了個美夢,夢中我坐在一堆鈔票上數(shù)錢,數(shù)完了就扔到身邊的火里燒,燒了一宿,這叫一個累。醒來后不愿睜眼,仿佛那夢可以在黑暗中繼續(xù)。咦,好暖和,不是夢,我的身子真得很暖和。
我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極度驚恐,忙睜大眼睛。立刻,看到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金正熙。
是這個家伙?驚恐化成忿怒,我一把推開他:“你這個混蛋,你在干什么?”他一言不發(fā),只是望著我。
這個通紅的眼神好過所有的語言,他一夜沒睡嗎?
“你怎么會在這里?”我聲音低了八度。
“因為你在這里?!彼麗瀽灥卣f。
“你跟蹤我?”
“嗯?!彼拖骂^看自己的手。
他的跟蹤術倒是蠻了得啊,不去做警察真是浪費了資源。想起昨天的事,心中氣不打一處來。不理他,買票回家要緊。想到這里我起身就走,他也不說話,就一路在后邊跟著。當他是空氣,我視而不見。
支起衣領,我走在早晨冰冷的空氣中。該到哪兒賣掉我的手機呢?腦中突然升上一個念頭,我猛地車轉(zhuǎn)回身,面向金正熙,他正悶頭走著,沒防備我突然停步,身子急撞了上來。他的前胸真硬,天啊,我的鼻子。
我流鼻血了。不要,我見血會暈。
金正熙慌了,掏出手帕給我擦鼻血,然后,用手托著我的后腦勺,連連說:“仰頭,仰頭,你這個笨蛋?!蔽壹兴袣埓娴囊庾R反映到眼光里絞殺他,于是他的話變成了:“你怎么會撞到我這個笨蛋?痛不痛?”
你問痛不痛?你怎么不自己撞一下試試?終于血止住了,看他的手帕上好大一灘,忽然想我要是去賣血,這也該不少錢了吧。本以為他會隨手扔掉,可是他卻把手帕折了起來,放回口袋里。
“你要不要手機?”我順著我的思路問。
“什么?”他有些發(fā)懵。
“不要算了?!蔽肄D(zhuǎn)回身繼續(xù)走路。他趕忙追上我,“要,要。你讓我要什么?”好,宰這頭羊,作為我告別北京的記念。我掏出我的手機遞給他:“一千三買的,移動的號,我沒使幾天,你給我一千塊錢就行了?!?/p>
二話不說,他掏出皮夾,扯了一大把錢給我。我仔仔細細地數(shù)了一千塊錢,把剩下的錢還給他,然后非常友好地說:“謝謝,還有一件事,求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彼€是用那種欲言又止的忍耐的表情看著我,然后他問:“你還賣別的嗎?我都買?!?/p>
脫線。我白了他一眼,繼續(xù)走我的路。
他不聽話,還跟著我。只好隨他的便。
對面就是北京車站了。拜拜了,北京,拜拜了,我的自由夢。長長呼出一口氣,我倍感無奈和輕松。正打算過馬路,我的胳膊突然被后邊沖上來的金正熙一把抓住了:“你要去哪里?”
“你沒長眼睛嗎?我要去火車站。”
“你好好的去什么火車站?”
“不上火車站怎么坐火車,不坐火車怎么回家?”
“你不是在這里工作嗎?怎么說回家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