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良妃的壽誕已經(jīng)沒幾天了,受我和錦書的影響,沁芳閣里再也沒有了歡聲笑語,各人默默地準(zhǔn)備著各種表演事宜。在這種安靜里,只有蘭香時不時在我旁邊念叨,不為別的,就問九阿哥和我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她是在提醒我不要背叛四阿哥。她根本不懂,我們根本沒有背叛的資格,有什么好操心的?所以我總是懶懶地說聲沒事,任她說去。
這幾天來,錦書總是不停地唱著跳著,好像整個人都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舞著的機械。除了常演的戲曲,我們新編的舞,她一空下來就是《葬花吟》,直唱得整個沁芳閣一片愁云慘霧,天地變色。我們只能無言地在一邊看著。
這天,她在和一個女孩演什么戲,唱得興興頭頭的,我沒有心思,仍然什么都聽不懂。蘭香見我一個人在角落,又不失時機地在我耳邊小聲念叨。
“……九爺對姐姐是怎么回事啊?那日九阿哥的樣子大家都很納罕呢!平日里九阿哥都是陰沉沉不理人,從沒見過他還有那樣兒的,還……還拉著姐姐的手,一點都沒有貴人架子……”
我耳朵里聽到的卻是錦書的唱詞,而且在這嘮叨干擾中奇跡般地聽懂了。
她唱的分明是:“……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我的心好像被針扎了一樣收縮起來。
突然用力拂開蘭香,大聲說:“你問我做什么?難道你不明白嗎?我們不過是奴才而已!要問,你去問他們那些主子啊!還不是他們想把我怎么樣就怎么樣!我能知道什么?”
所有的人都靜下來看我,錦書長長的水袖拖到地上,凝固成一幅畫。她寬容地看著我,無奈地笑,蘭香從沒見過我生氣,嚇得結(jié)結(jié)巴巴的:“姐姐不要生氣啊,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嗎……”
門口突然傳來一個我這幾天最害怕聽到的聲音。何公公站在門口,奇怪地問:“你們這是怎么回事?。俊?/p>
我們忙著要行禮,他急急忙忙地一揮手,也不問我們別的了,直接對我說:“凌姑娘,四爺來了。八爺、九爺、十爺、十四爺都在正德堂相陪,叫你過去!”
最怕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我一時呆在原地。這個陣勢……我又要去過刀山火海了。
我徑直隨何公公走出了門,連跟她們打個招呼都忘記了。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們一直快步穿過后花園,來到廉親王府難得嚴(yán)肅的幾座正堂之一。
外面廊下,耳房,滿滿地擠著幾位“爺”的跟班隨從,有的捧衣服,有的捧帽子,有的還好奇地看著我??礃幼樱畔鲁?,他們就直接來了,又專門叫來我這么個丫頭,是夠奇怪的。
李衛(wèi)站在人群里,笑嘻嘻看著我,夸張地比著手勢和我不出聲地打招呼。我苦著臉回他一眼,我可能就要倒霉了,你小子還嬉皮笑臉?真是沒眼色,后來是怎么成了一代名臣的?也不管他奇怪的表情,我隨何公公進(jìn)了正廳。
雖然一路上都在給自己打氣,但是一看到眼前這架勢,我還是吸了一口涼氣。
胤■和胤■坐在上首,胤■、胤■、胤■坐在兩側(cè),全都是一身朝服,儼然是電視劇里三堂會審的情景。我剛踏進(jìn)他們的視線,就感到了他們各種各樣的目光。
胤■的目光最可怕,像滾熱的巖漿一樣劈頭蓋臉而來,不解的憤怒?壓抑的灼熱感情?高傲的自尊?猜忌的懷疑?這一切放在他那冷冰冰的臉上,制造出一種強烈的氣場,讓周圍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深深的壓迫……我本不愿跪下行禮,卻被壓得行了個跪禮,才默默站起來。
胤■坐在胤■左邊,皺眉,略顯疑惑,似乎在不滿我居然是這樣一個制造麻煩的東西。
胤■的目光并不比胤■讓我覺得好過,他似乎仍然和平常一樣驕傲不羈,但看我的眼神里充滿熱烈的期待,我……我沒有對他表示過什么讓他誤會的東西吧?我連話也沒有對他說過幾句???他憑什么對我這么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