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子容待了一天就走了,素素跟在胤禎的身后賠著笑臉。兩天見了三次面,長談了兩次,素素睡著了兩次。第三次只來得及說“幸會”、“別客氣”、“慢走”!
胤禎一扭頭,素素正看向遠(yuǎn)方若無其事地眺望,遂冷笑道:“這兩天你的命還好吧?”
素素做驀然回神狀,說道:“今天好像比往常要陰,莫不是要下雪?”
胤禎終于體會到年羹堯的無奈,一拂衣袖,加快腳步,進(jìn)了自己的大帳。素素偷偷撇了撇嘴,跟了進(jìn)去。
胤禎也不理她,兀自處理公務(wù)。素素四處看看,找了個座位要坐下。胤禎見狀,清咳一聲,瞪了她一眼。素素?zé)o辜地看看他,坦然落坐。
胤禎氣得胡須欲張。達(dá)爾其也很生氣:主子沒讓你坐,你怎么就那么大臉呢?
胤禎瞪著素素,眼瞅著她施施然地坐下,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道:“放肆,誰讓你坐下的!”
素素皺皺眉頭,說道:“我??!我自己坐下,當(dāng)然我自己讓的了。”
胤禎啪地扔掉手里的筆,寫了一半的折子沾了好大的一個墨點,毛筆骨碌碌地滾到桌邊滑了兩下,停住了。
暴跳如雷的胤禎已經(jīng)走到素素的面前,點著她的鼻子尖說:“你,你,你個——我,我——”看著低頭喝茶的素素,胤禎說不出半句話來。
說她“目無尊長”?她早就反出家門,以生命相搏,公然和自己的父母公婆叫板。沒有人比她更不在乎尊長的。
說她“離經(jīng)叛道”?這半年,她劍簫合一,遇人殺人,見佛殺佛。只為活命,不問是非。沒有人比她更蔑視世風(fēng)人心。
她,根本就是世人眼中的多余之人,多活一天便多造孽一天,毫不可取之處。偏偏,他就是看她順眼!
胤禎也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著素素毫不在意地調(diào)笑逗弄著那些墨守成規(guī)的人,或者看著她對那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置之不顧,甚至一笑而忘,就會羨慕不已。在他的印象里,只有八哥可以做到這樣的瀟灑。但是即使是八哥,也僅僅是表面而已。
他該指責(zé)她什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凰谧约好媲皼]有規(guī)矩,也都是自己縱容出來的。除了自食其果,他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我,我快被你氣死了!嘿——”胤禎氣得一甩袖子,坐到旁邊的椅子上。桌子上只有一杯茶,還在素素的手里。劈手奪過來,咕咚一口喝了,咣當(dāng)摔在桌子上,方才有點舒服。至少,你不能舒舒服服地喝我的茶!
素素一愣。
她以為胤禎要臭罵她一頓。
倘若胤禎的話里有半個不舒服的字眼,她立刻離開這里??墒?,胤禎只說了這樣一句話,真的是半點毛病也挑不出來。而且……
素素的鼻子有點酸。她知道自己太有“罵頭”了。隨便來頂帽子,扣自己腦袋上,絕對合適。平時,胤禎罵自己下面的那些文武官員,不管老少尊卑,被他抓住了絕對是剝皮揭骨,罵的他們家祖墳冒青煙。他不是不會罵,可是,為什么要給自己留這分面子呢?
兩個人都在這里合計。各自的結(jié)果相差十萬八千里,可是,卻有志一同地不說話。大帳里難得地保持安靜。就這樣安靜了一會兒,卻又變成了較勁,仿佛誰先說話,就表示理虧似的。
互相看了一眼,又尷尬地各自挪開。直到一名蒙古統(tǒng)領(lǐng)進(jìn)帳稟事,才打破這種奇怪的氛圍。
見胤禎在那里議事,素素自作主張往外走了兩步。回頭看看,胤禎沒理她。轉(zhuǎn)身快走兩步,出了大帳。走到外面,北風(fēng)呼嘯而過,沒了帳里的溫暖,素素忍不住縮了縮頭。如果胤禎不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要靠他躲避蜂擁而至的江湖仇殺,自己何至于畏首畏尾到這種地步!想著有心去找舒哥兒喝兩杯,這時好像是執(zhí)行軍務(wù),不見得有空。素素只好作罷,自己在周圍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是否足夠安全。
畢竟自己許諾要保護(hù)他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