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突然間已經(jīng)紅了。
苗人群中,一個婦女慘叫著被黎族戰(zhàn)士砍倒,在她身后的一個小孩滿臉恐懼,張大了嘴大步跑著,卻叫不出聲音,只因為他就是那個為鬼厲送飯的啞巴。
那個被鮮血濺了一臉的兇手獰笑著追了上去,幾步就到了小孩身后,高舉著鋒利石斧,重重砍下。
小孩無力摔倒,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絕望地張大嘴巴。
砰!
血花四濺,在夜色里霍然綻放。一個強壯的身體瞬間崩潰散裂,紛紛如雨落下,鬼厲沐浴在血海腥風中,紅了眼,深深呼吸。
仰天,長嘯!
這聲音這般凄厲,像厲鬼絕望的呼喊,十年里沉淪黑暗的掙扎,直上青天。
眾人震懾!
那小孩全身發(fā)抖,看著鬼厲手中那根黑色魔棒瞬間明亮,閃現(xiàn)著噬血而貪婪的異光。片刻之間,附近周圍十幾個正追殺婦孺的黎族戰(zhàn)士在驚愕的瞬間,被無形妖魔之力盡數(shù)扯裂,無數(shù)鮮血轟然沖天,在半空中匯聚如洪,圍繞著那個絕望而瘋狂的身影,迅猛流動,隨后漸漸被鬼厲手中的噬血珠吸了進去。
整個戰(zhàn)場的人,都停頓下來,望著這如魔鬼一般的人物,眼中盡是恐懼。
噬血珠越來越亮,熟悉的冰涼感覺竟然已不止在體內(nèi)流轉,此刻一下子吸取了十數(shù)人精血的噬血珠如沐新生,妖力大盛,異樣紅芒越來越亮,映著鬼厲雙眼,直如鬼火一般。
小白站在遠處,怔怔看著那個漸漸變得血腥而瘋狂的身影,忽地轉過頭去,不愿再看,夜風血雨里,似有她輕輕嘆息。
久已消失的欲望,掩埋深心的吶喊,亙古以來曾一閃而逝的桀驁,突然再度升騰。
他狂呼!
天地應和。
天上火焰,地上紅幕,同時顫抖。
那血光之中的,仿佛來自幽冥的獰笑。
一步,踏出!
血腥味瞬間充斥周圍,無數(shù)人四散而逃,不明白這個本來救人的人,怎么突然變做了惡魔。
只是,只是,那鮮血的甘美就在前方,讓人這般陶醉而無法抑制,他深深呼吸,重重喘氣,在瘋狂之中,還有一絲痛楚嗎……
因為瘋狂而寂寞?
還是因為寂寞而瘋狂?
噬血珠就在他的手邊,與他相依相伴,不離不棄,只是那閃爍的紅光,卻仿佛嘲笑著世人。
沉淪吧,沉淪吧!
萬物如螻蟻,
人生本寂寞!
伸手抓去,手指邊緣有血滴滑落,掌下那個啞巴少年,顫抖而無法動彈,只看著一片紅幕,遮天蔽日而來,那,便是將死的時刻嗎……
“張!小!凡!……”
天際,這聲音突然傳來,如斬冰切雪,如鳳鳴九天,有無盡怒意,有不盡傷心!
陸雪琪白衣如雪,在血光中破空而至,手中天琊霍然出鞘,藍光照耀,映著她的臉,她的眼,她的憤怒與傷懷。
紅光乍起,迎面而上,轟隆雷鳴,剎那間方圓十丈土地盡數(shù)崩裂,不遠處那條河流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的河水更是倒沖上天,燃紅了整個天際。
血花中,遠處大巫師漸漸難以抵擋,紅幕漸漸衰弱,開始有巨大火球穿過紅幕,撞入七里峒地面,轟鳴慘叫聲中,火焰熊熊,恍如人間地獄。
火海之中,紅藍激斗而隨即分開,白衣女子緩緩落下,一張臉上更無絲毫血色。
在她面前的,那低低喘息的人,被兇光血焰圍繞,持噬血魔棒的人啊……
熱風,拂動她的衣襟秀發(fā)?;鸸庵校纳眢w在微微顫抖。
只有握著天琊的手,因這般用力而紋絲不動。
銳響聲起,法相、李洵等人紛紛落下,落到陸雪琪的身后,只是人群之中,獨沒有看到上官策的身影。眾人望見前方那個如妖魔一般的鬼厲,周身盡是鮮血,臉上盡是兇厲神色,過往與他相識的人無不駭然,李洵還好一些,但法相眼中卻是掠過難以撫滅的痛楚,身子也似抖了抖,低聲頌佛。
“你、你……”陸雪琪臉上神情,根本無法再保持她一向以來的冷漠,有的只是傷心和憤怒,此時此刻,她竟然連話也一時說不下去了。
李洵站在旁邊,將陸雪琪的臉色看在眼中,他乃是何等聰明人物,自然不會以為陸雪琪如此失態(tài),只是因為憤恨而已。
“張小凡!”李洵大喝,神色肅穆而憤怒,怒道:“這谷中南疆族人,向來與中土毫無瓜葛,你究竟與他們有何仇恨,竟要這般殺人為樂?”
鬼厲與陸雪琪的身子,幾乎是同時震了一震。
被噬血珠紅芒籠罩之下的鬼厲,緩緩向四周望去,苗、黎二族激戰(zhàn)許久,兩族本就是仇深似海,此番更是你死我活的決戰(zhàn),下手絕不容情,地面死尸橫七豎八,多數(shù)不堪入目,死狀甚慘;更有甚者,剛才從隱身地方被黎族戰(zhàn)士追殺出來的大批苗族婦女孩童,此刻也是死傷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