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燕看見事情變成了這樣,心里可能有些不忿兒,四處跟人說什么,我只不過是揀高枝兒啦、有心計呀什么的,不過不開眼,卻找了個不得寵的。我只當沒聽見,懶得跟她去置氣,只是心里有些好笑,她們這些人,既嫉妒我攀了阿哥,又嘲諷我找了不得寵的,真不知她們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能就算我找的不是個純金的,只是鑲金的,也會讓她們牙癢癢吧?。?/p>
馬車一顛一顛的,雖說四面都已經(jīng)用松香、氈子糊得嚴嚴實實的,可坐久了,還是覺得有風颼颼進來。我活動了一下腿,更用力地抱緊暖爐,同車的冬蓮早就睡了過去,我?guī)退戳艘刺鹤?,就又坐了回來?/p>
后來這事兒就不了了之了。我也不明白,只是聽冬蓮的暗示,好像是德妃娘娘發(fā)了話兒的。德妃對我還是一如既往的信任、和善,我心里卻存了心事兒,也只是處處小心。十三阿哥在長春宮住了幾天,就搬了回去,那幾天他一下學(xué)就來找我,帶我讀書、寫字、做玩意兒,要么讓我看著他練武、打布庫。有時出宮去,也必帶些玩意兒、小吃兒的給我。他好像拋卻了某些顧忌,只是變著法兒的,讓我全心全意地對待他。四爺我就再沒見過了,聽十三阿哥說他出去辦學(xué)差,十天半月的回不來,想想他那時的樣子,我有些擔心,可也不敢再細問,怕十三阿哥多心。只是埋在心里頭,有時候會情不自禁去想,我從沒想過讓他喜歡我,可也半點兒不想讓他討厭我。有時候也不禁嘲笑自己的無聊。
直到一個月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屋里多了一套宮制的新書,原以為十三阿哥給我的,可聽冬梅說,四爺辦差回來了,下午我去替娘娘送東西的時候,已經(jīng)來請過安了。回到屋里,看著那套書,愣了半晌兒,心里酸酸澀澀的,想著四阿哥那冷冷的眼眸……
“唉!”我不禁嘆了口氣,也許是自己想多了,八成就是十三送的呢。雖這樣想,可還是把書藏了起來,正想著自己這算不算做賊心虛,十三阿哥就興頭兒地來找我?!芭尽钡囊宦暎畔乱晦麜?,說是四哥帶回來給他的,他讓我先挑自己喜歡的。
想想當時,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什么表情來面對十三阿哥的,十三阿哥倒也沒察覺什么,只是我雖沒再見過四阿哥,可每晚卻總會不自覺地盯著那套書半晌兒,卻從來沒翻過,有時候就這樣迷迷糊糊地坐著睡著了,睡得很不踏實,噩夢連連的,可卻從來想不起自己到底夢到了些什么。
慢慢地風平浪靜了下來,除了德妃的諭令,可能大部分還是因為十三阿哥的不受寵、沒背景兒,別人也不太覺得我是撿了個天大的便宜,所以,雖說十三阿哥經(jīng)常來找我,可別人也就慢慢地淡了下去,不再嚼舌頭了。古人云:流言要過七十七天才會消失。真的還挺準的,就這么過了兩個月,當別人看見十三和我在一起,再也不會交頭接耳時,康熙皇帝下了一道旨意——要去東北打圍,也就是冬狩。
德妃娘娘奉旨伴駕,所以我現(xiàn)在就坐在馬車上,一搖三晃地向東北大興安嶺方向進發(fā)了。
只覺著天氣是越來越冷,我雖出生在北京,可近來這十年,因為厄爾尼諾現(xiàn)象都是暖冬,哪里受過這份兒寒氣呀!因此每日里只是縮在水貂皮褂子里,抱著暖爐打寒戰(zhàn)。為這,德妃娘娘還笑說,這人長得秀氣,身子骨兒也跟著秀氣起來,哪里還像是正白旗出來的滿洲姑娘。我傻笑著遮掩了過去,只是深切地懷念著空調(diào)、電暖氣、火車還有飛機……正瞇著眼,想象著這要是坐了飛機,這些日子,都夠跑一百個來回了。唉!那時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呀!居然因為暈機而很少乘坐。
“呼”地一陣涼風吹了進來,我猛地張開眼,發(fā)現(xiàn)十三阿哥竄了進來,嚇了一跳,忙指了指正在睡覺的冬蓮,示意他小聲點兒。他瞥了冬蓮一眼,就蹭過來,緊靠著我坐下,接著伸手從懷里掏出了個暖斛子遞給我?!笆裁囱??”我小聲地問?!笆菂钆眢w的,你不是怕冷嗎?”十三笑瞇瞇地說。我微微一笑:“謝啦!”轉(zhuǎn)身從旁邊的小柜子里拿出個杯子,倒了一半兒出來遞給他。十三開心地接了過去,正喝著,就聽見外面有人問:“看見十三爺了嗎?”我一頓看向他,十三阿哥在車廂里挪了兩步掀了車簾子探出頭去問:“怎么了?”只聽外面說:“主子,太子爺和四爺正找您呢……”
“嗯,知道了,這就來。”十三說完回頭沖我一笑。我點點頭說:“快去吧,小心點兒?!彼c點頭,剛要翻身下車,又回過頭來笑說:“你快點兒喝,涼了就沒藥力了?!蔽倚χh首……
十三衣影兒一閃,就不見了,我輕輕地把車窗簾子掀開一點兒,看見十三阿哥帥氣地躍上馬背,帶著從人們揮鞭而去,真是英氣勃勃的,不禁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