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得有些頭疼,低下頭揉揉酸疼的脖頸,不經(jīng)意看見了四阿哥潮紅的臉,登時頓住了……難道……不會吧……那德妃分派我來這兒,是好意還是……我“噔”地站了起來,拒絕再想,在帳子里了兩步,慢慢地冷靜了下來,從暖斛子里倒了些熱水,我輕輕地吁著,喝了一小口,心里立即暖了起來。也許德妃只是更疼自己的親生兒子,同時也很相信我,所以才讓我來這兒,這是我現(xiàn)在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呼……”吐口濁氣出來,強(qiáng)把那不敢再去想的念頭壓在了心底。連著做了幾個深呼吸,只覺得二氧化碳是吐出來了,可一些東西卻像沉重的一氧化碳沉在胸中,唯一需要的氧氣卻稀少得不行。
正想出帳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水……”炕上突然傳來了微弱的聲音,我一驚,忙走了過去,“四爺,你醒了?”看他并未張開眼,我連忙用布沾了水輕沾著他的嘴唇。四阿哥抿了抿嘴,頭上又冒了些汗出來,我打濕了布巾,給他擦拭著,見他毫無動靜,看來還是沒有清醒,我輕嘆了出來,用手背試試他的溫度——還好,已經(jīng)沒那么熱了。猛地發(fā)現(xiàn)他的臉比我上次見他時瘦了不少,不禁一愣,前兒還見了,并沒發(fā)覺呀,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近來我一直避免見他,就是見了也是公事公辦,根本就不會認(rèn)真去注意什么胖了瘦了的。
孤臣、孤王,最后變成了一輩子的“孤家寡人”。我不禁心底一痛,以前只是看書中的描寫,現(xiàn)在真的見了這未來的雍正皇帝,才發(fā)現(xiàn)他的孤獨(dú)寂寞遠(yuǎn)非我所能想象的,一種憐惜的情緒悄悄地浮了上來……
“唉!”忍不住嘆了口氣,都不知道是今兒晚上第幾次了,不禁搖了搖頭,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正下意識地輕撫著四阿哥的臉龐,嚇了一跳,忙要縮回來……
“?。 蔽逸p叫了一聲,看向四爺,他還是閉著眼靜靜地呼吸著,可火熱的手已是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下意識地想掙脫開來,可他握得緊緊的,慢慢地又將我的手放在了他干裂的嘴唇上,我的腦中亂成一團(tuán),什么也做不了,只是感到四阿哥干裂的唇皮和灼熱的呼吸……
屋子里靜得只有熏籠里火炭的噼啪聲,一種深刻的壓抑與無奈,透過皮膚直直地傳進(jìn)了我的心里,我被迫地感受著,這種深沉就像冬天的海水,一旦濕透,根本就無力掙扎。
“小薇……”
我一驚,帳外傳來了小聲的試探,聽著好像是冬蓮的聲音。難道十三阿哥……我忙想站起身來,出去看看,無奈四阿哥根本不放手,只能低聲問:“怎么了?”冬蓮在帳外小聲說:“十三阿哥吃了藥,可還是睡得極不安穩(wěn),他——他總在叫你的名字,你能不能過去看看呀……”我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覺了,只是下意識地說:“我知道了,過會兒子就來?!?/p>
“好。”冬蓮答應(yīng)了一聲兒,就聽她匆匆地走了。
我咽了口唾沫,“嗯哼……”輕了輕嗓子,“四爺,奴婢得過去看看?!钡攘藭海此臓斶€是那樣,不說話卻也不放手,我掙了掙——好緊!我頓了頓,用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四阿哥顯然怔住了,猛地睜開眼,不敢相信的,狠狠地盯住了我。我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xù)我的工作……好疼,他越握越緊,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好像要把我的骨頭捏碎似的。我們就這樣角力著……我的心再也不受理智的控制,忍了一天的淚水終于掉了下來……
“啪”的一聲落在了我的手上,又滑過了四爺?shù)氖滞髢海孟癖粻C到了似的,猛地松開了手,我緩緩站了起來,看向他,他已閉上雙眼,只是鼻翅不停地歙動,喘著粗氣……
“奴婢去看看,過會兒就回來?!蔽逸p聲說道。四阿哥并不理睬我,我還是福下身去,掀開帳簾兒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四爺還是安靜地躺在那里,好像睡了似的,只是緊握的拳頭青筋暴起……
我一出來,就看見一個小太監(jiān)正等在外面,忙引我去了十三阿哥的營帳。冬蓮見我進(jìn)了來,點(diǎn)點(diǎn)頭,就借故出去了。我也管不得了,走上前去,看見額上包著白布的十三阿哥,越發(fā)地憔悴。
“小薇,小心……小薇……”十三的囈語突然傳了來,“跑……啊……”他揮舞著手臂,我忙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被他緊緊反握住,顧不得疼。
“是我,沒事兒了,好好睡吧?!蔽胰崧暟参康馈>瓦@么說了幾遍,十三阿哥真的安靜了下來,我輕輕地幫他掖好被角兒,像上次那樣輕輕地拍撫著他,漸漸地他睡熟了過去,可也是拉緊了我的手,看著他那張俊秀倔強(qiáng)的臉龐,一股溫暖慢慢涌了上來……
我靜靜地坐在床榻邊,手心里不時傳來十三阿哥的溫度,低頭看看另一只手,指痕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