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喃喃洗刷完畢,一身華衣錦冠,儼然是一世家貴子,光彩照人,比往日風塵仆仆的李喃喃瀟逸很多。李喃喃在鏡前整好衣妝,帶獵過狐奔向前廳。李逸川已坐在廳前椅榻上,漸老的雙眼笑看著他最心愛的兒子,露出一絲和普通老人一樣的慈祥溫柔和會心的喜悅。
獵過狐輕嘆:“這老人就是威震天下的李逸川嗎?”
李喃喃上前向父親問過安,又進去叩拜他大伯的亡靈去了,留下獵過狐垂立堂前。
李逸川忽盯著獵過狐,獵過狐也望著他,心中卻微微泛起寒意,他看見李逸川的雙目竟冷冷如電,似想穿透獵過狐的心臟去看出什么東西來。
獵過狐不由自主地垂下頭,想逃避李逸川冷冷的目光。
卻聽李逸川平淡冰冷、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你是誰?你父親叫什么名字?你們住在哪兒?”
獵過狐沒有抬頭,低聲道:“我本沒有名字,也不知父親是誰,母親是誰,我自幼在荒原長大,是喃喃把我?guī)С龌脑?,而且替我起了現(xiàn)在的名字,獵過狐?!?/p>
李逸川早已聽過這話,繼續(xù)問:“你生下來就是孤苦伶仃一個人?”
獵過狐點頭道:“嗯?!?/p>
李逸川忽厲道:“你說謊,你不可能一生下來便在荒原中,如果你媽在荒原生下你便把你丟在荒原中我還可相信?!?/p>
獵過狐抬頭,看著李逸川說道:“我沒有說謊,我是自幼獨自一人在荒原中長大的。不過在我很小很小時,我也不記得什么時候,曾有一個大人和我在一起,他很早就死了,那時我還未學會走路,只能在地上和狼崽子一樣在地上爬行,和蛇一樣在水洼里穿游?!?/p>
李逸川嘆口氣,似也為獵過狐的往事傷心,淡淡道:“你真命苦,從小就和蛇狼一起長大?!?/p>
獵過狐還想說話,李喃喃已從那房里出來,見李逸川和獵過狐倆人神色肅凝,問道:“你們倆人在說什么?”
李逸川微笑道:“沒說什么,我和你朋友聊聊他的荒原生活,他過得很苦,喃喃,你要好好照顧你朋友,別讓他再回去了。”
李喃喃笑道:“嗯,爹,我?guī)ЙC過狐上街去玩啦!”
李逸川睜開眼,慈祥地點點頭,可當倆人一轉身,李逸川眼中忽生出一絲令人感覺不出的驚懼,看兩人出去好久,才輕輕道:“但愿不是他?!?/p>
也不知他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向身邊的大兒子說話,沒有人懂他那句話中的兩個“他”是指誰,也沒有人敢問。
李逸川嘆口氣,讓人推著椅子,緩緩到后室去清醒他的思緒。
車如水,馬如龍。
絲毫沒有夸張京城的熱鬧繁華景象,盡管這還是早晨,大街上的人流已如潮水般穿梭游走。
獵過狐夾在這涌洶的人潮中,竟有些茫然失措。在荒原中,難得看到除他之外的第二個人影,他感到孤獨。可在這大街上,四周都是和他一樣的人時,他仍感到孤獨,除了身邊的李喃喃還有一只溫暖的手牽著他。
獵過狐道:“我為什么要在荒原中長大?我為什么不能從小便生活在這份喧嘩熱鬧之中?”
李喃喃笑笑:“有時候我更羨慕你,過著那種獨居荒原與世無爭的生活,而且像我這樣想法的人不知有多少,所以許多名人賢士寧可告老還鄉(xiāng)過那種桃源般的隱逸生活,也不愿在這生活?!?/p>
獵過狐問:“真的有那么多人寧愿過孤獨寂寞的生活?”
李喃喃點頭:“因為你還未踏入紅塵多久,當你看盡了紅塵的恩怨掙扎,相信你也會厭倦這紅塵的。不說了,我們先用早點?!?/p>
李喃喃把獵過狐帶到一個大酒樓,叫了許多吃的。獵過狐才吃了一口,一大群少年過來,老遠便叫:“喃喃,你怎么躲這來啦,一大早上你家都未找著你,還不去斗鳥,鳥市快散了。”
獵過狐看去,又是昨夜那一群紈绔子弟。
李喃喃也正為難地望著獵過狐:“獵過狐,要不明天再去皇宮吧?”
獵過狐笑笑:“你和他們去玩吧,我自己會去尋皇宮的?!?/p>
李喃喃摸頭道:“這怎么好意思,昨晚讓你一個人呆一晚上,今天又不能陪你。”
獵過狐道:“不要緊的,以后玩的機會多得很,他們和你分別許久,自是該多陪他們玩玩才是。”
李喃喃握握獵過狐的手道:“也好,你拿點錢去,這滿街之上,沒有錢是玩不來的?!?/p>
說著掏出一錠黃澄澄的金子塞給獵過狐,獵過狐想不要,卻被李喃喃硬塞進手中。
李喃喃讓眾人擁著走了,忽回頭笑笑:“獵過狐,看見好女孩,帶回家就是?!?/p>
獵過狐點點頭,心中卻莫名地泛起水寒煙的身影。待喃喃去遠,才嘆口氣,走出酒樓,又問明皇宮的方向。這皇宮自是眾人皆知的,一問便已曉得。獵過狐游蕩著向皇宮走去,邊走邊玩,觀賞這京城的風光。
京都是天下第一繁華富庶之都,這天子腳下,氣勢極是磅礴,街上人流如織,絡繹不絕,街兩旁門店林立。
獵過狐懷揣一錠黃金,東張西望,不知該買些什么好。走到一間粉脂店,獵過狐忽又想起了水寒煙,這個第一個敲開他心扉的女孩。無論她是婊子也好,是淑女也好,獵過狐竟不能忘記這媚人嬌嬈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