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一驚,兩貫錢足以讓他家過上一年的舒心日子:“少爺,你說的是真的?”
楚錚笑道:“當然是真的,出城前給你一貫,到了后再給你一貫。”楚錚突然想起一事:“對了,你這些柴禾不要賣了,明天我要帶出城去。”
“少爺,這是為什么?”
楚錚臉一沉:“你問這么多干嗎,反正少爺我有用?!?/p>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楚錚將準備好的衣物盤纏打成一個小包,把一封信放在被窩里,偷偷地溜出了府。
楚錚趕到街口時,那少年已經在等他了。初春的清晨還有些寒意,少年的衣服穿得不多,凍得不時顫抖著。
見楚錚來了,那少年迎上來道:“少爺,您來了?!?/p>
楚錚問道:“你叫什么名字?!?/p>
“小的叫劉阿根?!?/p>
“好的,以后我叫你阿根吧。阿根,來幫個忙?!?/p>
楚錚指揮著阿根將他昨日帶來的柴禾重新堆放了一下,將里面騰出一個可容納一個人的空間,楚錚鉆了進去,讓阿根用柴將他蓋起來。
劉阿根十分驚奇:“少爺,您這是做什么?”
楚錚笑了笑道:“這你就不用問了,對了,這先給你。”說罷,將一貫錢遞給阿根。
劉阿根有些不安,看了看手中那貫錢,終究還是未能抵住誘惑,用柴禾將楚錚蓋了起來。
出城很順利,城門的守衛(wèi)仍是睡意蒙目龍,看都不怎么看劉阿根,就放馬車出去了。
走了近五里,楚錚推開身上的柴禾,興奮地大叫,這么多年了,除了一次跟楚夫人去道觀燒香,他還真沒怎么出過城??纯催@路兩旁郁郁的樹林,青青的小草,漫山遍地的野花,絕對是前世見不到的景象。楚錚干脆下車,蹦跳著,享受著春天的氣息。
劉阿根笑呵呵地看著楚錚,到底是富人家的孩子。在他眼里,那些燦爛的野花遠不如幾粒野果來得誘人。
很快到了晌午,楚錚滿頭大汗,問道:“我們走了多少路了?”
劉阿根想了想道:“大概有四十多里了吧。”
楚錚只覺得口干舌燥,問道:“這附近能找到水喝嗎?”
劉阿根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道:“少爺,這路邊不像是山里,山里還能尋到些水,林子里很少有水源的。我到城里賣柴,來回都是自己帶水的”
楚錚無奈道:“那好,你的水給我喝點?!?/p>
劉阿根應了一聲,從車旁拿出一個皮囊,黝黑黝黑的,不知道用什么動物的皮做的,上面滿是污穢。
楚錚看了看,不由得有幾分惡心。他向來錦衣玉食,連喝的水都是從城中一個活眼泉水那拉來,何曾見過如此骯臟的東西。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陣馬蹄聲,數目看來還不少,連地面都在微微震動。楚錚飛快地鉆進柴堆中,叫道:“阿根,快把我蓋上。馬車調頭,往平原城的方向走?!?/p>
劉阿根不明所以:“少爺,你不是要去江邊嗎?”
楚錚急道:“別問那么多,按少爺我的話做。有人問你,就說是去城里賣柴的,還有,千萬別說見過我?!?/p>
劉阿根無暇細想,連忙按楚錚說的調轉馬頭。
不一會兒,身后的追兵就到了。楚錚從縫隙中看去,驚得目瞪口呆,竟有五六百人之多,平原城的騎兵恐怕全出來了。
原來楚夫人起身后,到楚錚屋里見他不在,府中找了一圈也沒有,不免有些著急,派下人到城里找也沒有,楚夫人真慌了。這時丫環(huán)從楚錚被中找到他留下的信,楚夫人打開一看,方知楚錚去軍營找父親去了。
楚夫人氣急交加,這平原城到江邊大營有幾百里路,楚錚一個孩子,在路上出什么事怎么辦,連忙讓人去把平原城守叫到府里,命他馬上派兵出城找人。
楚錚口中喃喃道:“這簡直是瀆職,濫用職權,濫用職權!找我一個人,至于用這么多人嗎?!?/p>
他這么想,城守大人可不這么想,他深知楚錚是楚大人最寵愛的兒子,況且城外也是自己轄區(qū),出了什么事他罪責難逃,于是派平原城所有騎兵在往江邊大營的路上一路尋來。
劉阿根嚇呆了,坐在車上一動也不動。忽聽有人叫道:“那小子,干什么的?”
劉阿根轉頭看去,一軍官兇神惡煞似的盯著他,他嚇得哆嗦道:“小的……是進城……賣柴的?!?/p>
“有沒有見到一個穿白衣的少年富家公子往南去?”
劉阿根有些猶豫,那軍官不耐,一鞭子抽過來:“快說?!?/p>
劉阿根痛得跳了起來,叫道;“沒有,小的從小青山過來,沒有見到什么公子?!?/p>
那軍官聽了,與身旁一人商議道:“楚家小少爺就是天不亮時出的城,也不可能跑得再遠了。我們這一路快馬趕到此地,難免有疏忽,咱們再往回找找吧?!?/p>
那人也點頭稱是,軍官喝道:“眾人聽令,‘一’字排開,往來時的路尋找,樹林、草從都不能放過,找到楚家少爺,重重有賞。”
眾軍士轟的應了聲:“是。”
待眾人去遠了,楚錚從柴堆中出來,看了看劉阿根。那軍官鞭子抽來時,劉阿根用胳膊擋了一下,但還是在臉上留下深深一道傷痕。
楚錚有些不忍,指了指道:“痛嗎?”
劉阿根憨憨地笑了笑說道:“沒事,習慣了。那些軍爺平時也很兇的,避開他們就是了?!?/p>
楚錚看著劉阿根憨厚樸實的臉,有幾分感慨。他以前過的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除了家人,所有他認識的人無不對他曲意奉承,討他歡喜。他從未見過像劉阿根這樣生活在最底層的人,也許這才是這世界大多數人的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