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惜大將軍王有令,主子不宜出城?!痹犁婘栉⑽⒌皖^沉吟,“主子可愿登高望遠,到城樓上一觀?”
這正是我在打的主意,聽他這么說,當然好了,于是就由多吉托著我登上城樓,在門樓上搬了把坐椅坐了。只見四野茫茫,無邊無際,春天剛鉆出來的新綠茜草生機盎然,融融直鋪向天邊,而天邊,隱隱有黃褐的戈壁和礫石山,以碧藍的天為背景,襯出一條絕美的地平線。
我一時看得呆了,瞇起眼睛享受了好一陣浩然天風,仿佛天地間只剩下我一個人,直到城門下士兵回營的聲音響起,我才想起身邊還有人,回頭一看,岳鐘麒佇立在我側后方,手扶腰間長刀,也正遙望地平線,但毫無享受風景之意,相反,濃眉壓得低低的,目光凝重,顯出一種遠遠超過其年齡的深思神態(tài)。
“岳將軍,你……好像有什么憂慮?”
岳鐘麒嘆息,說:“主子,沒覺得大將軍王去得太久了嗎?”
“?。俊蔽覐膩頉]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對他們出戰(zhàn)的時間應該多長毫無概念,“這個……大將軍王去了……好像有一個月?這很長嗎?”
“主子原來不知,大將軍王出城時只為搶得先機,冰雪剛才消融,在叛軍尚無預料的時候,用大軍極快的打擊叛軍以示震懾,并不是要一戰(zhàn)定全局,所以……只帶了可用一個月的糧草?!?/p>
“什么!那現(xiàn)在還沒回城,糧草也沒有了……怎么辦?大將軍王總該有信兒遞往西寧啊!”我大驚。
“按例每天都有信兒,但這三天都沒有了,三天前最后回來的人說大將軍王已經(jīng)開始搬師回城,糧草省著用,也足以支持到回城?!?/p>
“那,這兩天也該到了吧?”
“……這個,只要已經(jīng)在回城途上了,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險,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叛軍無力與我大軍正面交鋒,就游散在沿路四處設伏騷擾,以至大軍行程拖延,二是,大將軍王找到了叛軍主力,想趁便一舉剿滅,又追敵去了。我三天前就派了幾隊人馬帶了補給糧草前去尋找大將軍王,若是后者,定能將大將軍王勸回的?!?/p>
雖這么說,但他心里應該也很清楚,以十四阿哥急于建功給康熙和各兄弟們看的心態(tài),只身犯險的可能性是極大的,叛軍軍力遠遠不能和十萬朝廷大軍相比,肯定會用游擊戰(zhàn)術,以及設一些詭計脫身,這樣,縱有十萬大軍也不能說一定安全。
愣了一會兒,突然又覺得,我在擔什么心哪?明知道歷史上根本沒有什么十四阿哥遇險的事情發(fā)生,更重要的是,他……畢竟算是“敵人”吧,我卻始終無法像他們兄弟那樣,真正如對待敵人般“恨之欲其死”,他們中原本沒有誰是多么該死的惡人,“身不由己”這四個字,怕是只有他們自己才能體會吧。
當下笑道:“十四爺思慮周到,應該不會以皇阿哥之尊輕易冒險,再者,不是說叛軍才一兩萬人嗎?十萬大軍總不至于護不住一個大將軍王的?!?/p>
岳鐘麒也勉強笑笑道:“末將也是這么想,只是,一旦大將軍王有事,后果不堪設想,實在不敢大意。”
雖然這么說著,我們復雜的目光卻都重新望向那道遙遠的地平線。
三天后的清晨,大將軍王就帶領大軍回來了。西寧城中歡騰一片,甚至有人放起了鞭炮,我被喜慶的氣氛感染,居然也覺得松了一口氣。
大將軍王回來后的前兩天,據(jù)說所有將領都聚在一起整天開軍事會議,第三天,胤禵來看我。
他來時,才是上午,我沒有料到他會過來,又在想著要去哪里轉轉,都穿戴整齊了,才看見胤禵踏進院子,笑道:“這是要去哪兒???”
先打量了他一下,見他言笑如常,模樣雖瘦了些,但精神爽朗,更無受傷,我最自然的反應是替他高興。
“大將軍王怎么去了這么久?所幸沒有受傷,這神采飛揚的,自然是勝了?”
“笑話!我要是未能完勝,怎么對得起皇上知人之明啊?那廝一敗之后就逃了,專在交通要地設卡駐守,妄圖阻擋我軍,所以遲了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