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喝著酒一邊看面前的脫衣舞，思鄉(xiāng)的痛苦慢慢地被涌上來的酒意給壓了下去。

我正喝得盡興的時候，邊上搖搖晃晃地湊過來一個衣著骯臟、眼神混濁的棕發(fā)中年男子，看著我面前的酒杯吞了口口水，然后結(jié)結(jié)巴巴地用半生不熟的日語說道：“能請我喝杯酒嗎？”

“我為什么要請你喝酒？”我用日語回答他。

“有什么關(guān)系，反正你們?nèi)毡救擞械氖清X，我就要一小杯，只一小杯！交個朋友嘛，法國我很熟的?！边@個人一邊向我湊來，一邊用手指比劃著他的需要是多么微不足道。

“滾開，哈維！如果你再騷擾客人我就把你扔出去！”酒保一臉兇神惡煞的表情，揚了揚拳頭威脅道。

我笑笑揮了揮手打斷了酒保，指了指邊上的椅子，然后說：“我不是日本人，但我可以請你喝一杯。”我示意酒保給他也來一杯。

“先生，你不要遷就他，這家伙是個狗皮膏藥黏上就甩不掉了，對付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打碎他的下巴扔到街上去！”酒保一臉不情愿地一邊說一邊把酒推到哈維面前。

“要你多管閑事，德爾！”哈維一把搶過酒保遞來的酒杯，一邊說一邊順著手背把溢出的酒水吸吮了個干凈，用兩只手掐著酒杯低下頭伸出舌頭輕輕地在酒面上舔了一下，然后閉上眼睛在嘴里攪動著舌頭，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他喝酒的樣子讓我想起一個人——屠夫，屠夫殺人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一副很享受的表情。不過兩個人的愛好的性質(zhì)卻有天壤之別，這個人雖然酗酒而且?guī)缀醭闪藗€廢物但并沒有傷害別人，而屠夫就……想到這里我不禁打個冷顫……真不明白屠夫怎么會變成那個樣子的……

“先生，你說你不是日本人，那你是？”輕啜了一口面前的酒，哈維湊過臉對我問道。

我避過他口中傳來的酒臭，然后說道：“我是中國人?！蔽彝蝗幌肫鹨患?，緊接著問道：“怎么，這里很多日本人嗎？都是干什么的？”

“是啊，很多日本人都是來買醉和嫖妓的，也有傭兵?！惫S一臉熱情地為我解答，“先生，剛到法國嗎？有什么問題盡管問我，哈維可是出了名的萬事通啊。不過看你的樣子不像是剛來法國?。　惫S一面上下打量我一邊撓頭。

“我來法國有些日子了，只是很少來這里。”其實我才來過一次，還是跑來接喝成死豬的底火。

“呵呵，有什么想了解的嗎？只要再給我一杯酒你就是我的上帝，我對你知無不言！”哈維看有機可圖，馬上一口抽干了面前的酒，然后舉著酒杯對我說道。

當(dāng)我向酒保要了整整一瓶的伏特加放在他面前時，哈維的表情好像要跪下來吻我的腳面似的。他倒了一杯后把酒瓶摟在懷里東張西望生怕別人搶走，等發(fā)現(xiàn)沒有人注意他后才對我說：“上帝啊，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禁笑出了聲，真有意思！等過了一會兒收住笑我才問道：“日本人很多人當(dāng)傭兵嗎？”

“是啊，日本軍隊被禁止參與國外的任何軍事活動，但日本軍人總想在世界上顯露一下實力，既然不讓派正規(guī)軍，就以傭兵的名義向外發(fā)展，所以國外很多傭兵團中都有日本人。所以……”哈維對這些事還挺了解。

“所以，你把我也當(dāng)成日本人了？”我接口道。

“嘿嘿，是啊。在我眼里亞洲人長得都差不多……不過你個頭不像日本人，沒見過長你這么高的日本人！”哈維笑笑接著說，“其實主要是中國人很少來這里嫖妓。一般見了亞洲人先問是不是日本人很少有錯的?！?/p>

我笑了笑，原來是這個原因。估計在法國的中國人不好這一口吧。

“日本的傭兵比較有名的是什么團隊？”我接著問。

“黑日。”哈維立刻就給出了答復(fù)?！昂谌帐亲钣忻?，成員一色全是日本人，常接比較大的任務(wù)，它擅長滲透和情報收集，據(jù)說前一段的科什沃爾戰(zhàn)爭他們就參加了，估計現(xiàn)在還沒有回來?！?/p>

“還有別的嗎？”我問道。

“沒有了。其他的都不行，只能給人看家護院?！惫S對其他的日本團隊很不以為然。

“你以前也是傭兵吧，怎么混成這個樣子了？”我能肯定他是傭兵，因為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他的軍事素質(zhì)很不一般。

“……”哈維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兒地灌酒，很快就把懷里的那瓶酒喝了個底朝天，看樣子是碰到他的痛處了。

“如果不能說就算了！”雖然我很想聽聽他的故事，但我沒有挖人舊傷的毛病。

“我以前也是個傭兵，我很喜歡戰(zhàn)場上那種刺激而血腥的日子……”沉默了一會兒，當(dāng)我以為他不想和我再說話了的時候，哈維突然幽幽地說道，“我有個兒子叫吉米，是個勇敢而倔強的小淘氣，從小就很崇拜我，總是圍著我打聽?wèi)?zhàn)場上的故事。由于我一直在外打仗，所以孩子是由妻子帶的，我認為只要把每次出任務(wù)的錢寄給他們，讓他們好好地生活，我就盡到了父親的責(zé)任，而我也確實是這樣做的。我不停地在戰(zhàn)場上征戰(zhàn)，從非洲打到亞洲，從中東打到北歐，除了每年少得可憐的假期，我都是通過書信和孩子聯(lián)系感情。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xù)到我45歲的時候，那一年我的存款達到了100萬美金，我覺得已經(jīng)老了，不能再打仗了，我想結(jié)束那次任務(wù)后就退出傭兵界，回到家富足地過完下輩子?？墒蔷褪悄且灰?，我們遇到了另一支傭兵武裝的狙擊，兩支隊伍打了一夜，直到天亮對方才傷亡慘重地撤退。在我打掃戰(zhàn)場的時候，在一具無頭尸體上發(fā)現(xiàn)了一只潛水表，那是我送給兒子18歲的成年禮物。原來他也想像他的父親成為一名勇敢而無敵的戰(zhàn)士?？墒撬麉s死在了父親的槍下……我用重機槍將我兒子打成了肉泥……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