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酒店包間冷氣開放，但是仍覺得熱。茶杯在我手中轉(zhuǎn)了不知道多少圈，反復(fù)考慮看有無漏洞，如果出現(xiàn)最壞的情況該如何處理。我沖小姐喊：“能不能再調(diào)低點，這空調(diào)是不是壞了??？”小姐頗有些委屈地看了我一眼，又調(diào)低了幾度。

老孫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遠遠就聽到那帶膛音的大嗓門，我趕緊迎上去說：“謝謝孫總賞光，來，坐這。”我把他讓到首座。

“孫總，老規(guī)矩。以茶代酒，這次請您來是向您辭行的?！闭f罷我舉起茶杯，盯住老孫，想從那張充滿信心，仿佛勝券在握的精明的臉上看到一旦聽說對手放棄了時所作出的反應(yīng)：驚諤和懊悔。

可惜，我沒看到。

“怎么不多玩幾天？”老孫皺著眉，聲音加表情帶著生意場上略為夸張的虛假的熱情，沒半點驚訝和惋惜。

老狐貍！我暗暗罵道?！班?，公司內(nèi)部人事變動，招開緊急會議，岳子跟我明晚都要回去，機票都已經(jīng)買好了?！?/p>

“那，競標(biāo)你們不參加了嗎，就差二天啊。”

“好像困難，據(jù)說公司一個小會計卷款逃走，我們都要回去對帳，我們正跟公司爭取留一個人下來，但可能性很小。”

“好吧，這杯我干了，祝曉曉跟岳子一路順風(fēng)，以后合作的機會還很多?！崩蠈O一飲而盡。

我賭的是，如果這件事是假的，明晚之前，老孫一定會找我們再最后談一談，這個時候價格自然就會落下來。如果他沒有聯(lián)系我們，那么只須后天早上給老孫打個電話說跟公司爭取了爭取，決定還是競完標(biāo)再回去。

第二天，酒店，岳子，我，早上九點。

我在用筆記本跟網(wǎng)友聊天，岳子煩躁地抽著煙，不停地走來走去。

“我說你煩不煩啊，坐會不成么？”

“你說他到底會不會給我們打電話？”岳子問。

“哎，岳老兄，你平時不是這樣啊，在我心目中，你可是沉著冷靜大將風(fēng)度啊?！?/p>

“得，得，別寒磣我了?！痹雷訑[擺手不耐煩地說。我有點感到意外，同事這么多年，沒見過他這樣啊，以前更多的較量，岳子也不是沒經(jīng)歷過，他一向比我還沉得住氣呢。

我不想和他面對面地枯等，樓下有網(wǎng)吧，我們邊上網(wǎng)邊等消息。

“能見見面么？”“冰”第一萬次這么要求。

“當(dāng)然不行，我可不想強奸你的眼睛?！?/p>

“沒關(guān)系，就算被你強奸，也是我心甘情愿。萬一有什么后果，決不要你負責(zé)?！北攀牡┑?。

我沖著屏幕笑：“你樂個頭啊，得得，我不在這兒煩你了，我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要是有消息，趕緊給我打電話?！痹雷优R走狠狠地把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

岳子一走，我放手和網(wǎng)友大聊特聊。

“你說，我這個辦法行的通么？”我把計劃大概對冰講了講。冰三十有余，是一家地產(chǎn)公司的副總。對于他，我就知道這么多，聊天一年多以來，經(jīng)常跟他商量一些工作上的難題，總能有些意外收獲。

“你要沉住氣，你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只可惜聰明的女孩往往不漂亮。”

“你算說對了，出于對你的心臟承受能力的考慮，所以我堅決不能見你，不過你的猜測讓我瞧不起你?！?/p>

“哦？怎么講？”

“我估計你對女人也沒什么魅力，你要是那種骨灰級花花公子，根本用不著來網(wǎng)上淘美女，自有大把大把的女人往身上貼。”

“聽起來好像挺有道理哦，什么叫骨灰級花花公子？”

那是我跟江菲對男人的定義，我們常把男人分成幾級，骨灰級是最高一級。達到這種境界的男人不僅僅是要外表和多金，他的年紀一定是不小。正因為不小所以經(jīng)歷的女人多了，對女人知情知趣，即多情又專一，說簡單點兒就像《天龍八部》里的段正淳。這種男人是很難瞧出來的，平靜如水的外表下面收斂有百煉成精的痕跡。

看天龍的時候，沒怎么喜歡段正淳吧？那是因為你沒經(jīng)歷過這種男人。那么多美女非他不嫁，絕不是偶然的。

次一級便是多金但缺外表，或者英俊但缺錢的了。要是后者有點小智慧，自己再爭爭氣，還是有升級的潛質(zhì)的，前者便沒什么希望了。

聊了一會，覺肚子有點餓，看看表，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手機始終靜靜地躺在桌子上，像一個睡熟的少女。

我剛拿起手機，“那個熟睡的少女”終于唱出了她睡醒后的第一句歌——來電顯示：果真是老孫公司的號碼，我懸著的心掉了下來，有點洋洋得意。

“曉曉，聽說你要回去為什么不告訴我？”徐坤聲音郁郁的，顯然對我不滿。

我腦子急轉(zhuǎn)彎，編個什么謊話好呢？“我……你晚上的飛機是不是，下了班我來送你去機場，等我。”還沒等我編好，他啪的一聲就掛了電話。

唉，徐坤頂多算是第二級的后者，要是努努力還是有升級的希望的。我放下電話琢磨著，周揚呢？周揚已經(jīng)開始朝骨灰級的臺階進軍了，只不過剛剛爬了一半，就被江菲這個小妖精搶了去。

又生氣起來，我容易么我？淘汰了那么多才撿出一個有那么點希望被我培養(yǎng)成骨灰級的男人。你江菲也太不仗義了，連個招呼都不打，說搶就搶，一點心理準(zhǔn)備都沒有。郁悶，我一郁悶就好吃東西。

盡管沒人陪著，我還是細嚼慢咽地吃小姐送上來的午餐。這可不是故作姿態(tài)，有一種說法吃的越慢，越不容易長胖。雖然周揚已經(jīng)飛了，但不能自暴自棄，還得保持身材，以便對付下一個種子選手。

手機，第二次發(fā)出了她的歡唱，時間下午２：００。

我一步竄到床前，是一條短消息：“曉曉，我不會再回北京，但真的很喜歡你，如果有一天你能原諒我，請打×××××××××××”——是江菲。

“莫名其妙！”求我原諒的應(yīng)該是周揚而不是江菲啊?。。?/p>

第三次，時間下午５：００，周揚終于來電了，我看都不看，按掉！沒什么，別理他。耐心等另一個電話，像老孫這種老狐貍不到最后一刻是不會出手的，我安慰自己。

但是，她又睡著了……緊接著，我也睡著了，就在手機ＭＭ的旁邊……確切地講，是手機ＭＭ睡在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