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燈色漸暗,以前我的種種關(guān)于嫁人的金錢理論,在愛情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擊。我靜靜地躺著,宛若初戀中的十六歲的少女,心中浮起一段很久以前三毛跟荷西的對話——
荷西問三毛:“你要嫁什么樣的人?”
三毛答:“喜歡的人,千萬富翁都嫁;不喜歡的人,億萬富翁都不嫁?!?/p>
荷西:“那你反正都是要嫁有錢人咯?”
三毛:“看什么樣的人啊,喜歡的人能給我吃飽就行?!?/p>
荷西看看她:“你吃的多嗎?”
三毛小心翼翼地回答:“不多不多,我還可以少吃點?!?/p>
“曉曉,我知道你心里還是不能完全放下周揚,但是我會比他更疼你?!毙炖た吭诖差^,撫摸著我的臉。他的手那么柔軟,一如我此刻的心情。我靠在他的胸口,長長的頭發(fā)都散在他的肩上,抬頭望著他。
“你怎么疼我呢?是打算天天給我洗衣服呢,還是做飯?”
“我給你做飯,你得給我洗衣服,要不你這個老婆也太懶了,再說了多干點家務(wù)有利于保持身材啊。”
我伸個懶腰,“美得你,都是你干,我還沒問你怎么突然跑北京來了?”
“我舅的案子牽涉到你,我能不擔心嗎?他那邊又不需要我照顧,你一給我打電話,楚楚可憐的樣兒,我一下子就什么都忘了,腦子里就想著趕緊去北京,正是英雄救美女的機會,再不去就晚了?!?/p>
“嘻嘻,你也上我的當了?!蔽移鹕砼纤拢贸鲆槐P磁帶,放進錄音機里。
電話錄音:
“徐坤,我不知道這案子怎么會把我卷進去?”里面?zhèn)鱽砦規(guī)е耷坏穆曇簟?/p>
“曉曉,別怕,我問過舅舅了,他說不會有你的事的。”
“那你提前知道不知道呢,知道為什么不告訴我?”我繼續(xù)哭著。
“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要知道能讓你受一點委屈么?”電話里徐坤焦急的聲音。
我按了暫停,得意洋洋地瞧著他。
“你個臭丫頭,原來擺了個套讓我鉆?!毙炖ひ话牙∥?,“瞧我怎么收拾你!”
他撓我的腋下,我滿屋子轉(zhuǎn)著叫:“救命,救命……好人饒了我吧?!?/p>
徐坤突然停住,拉我坐下:
“曉曉,你一定還錄了跟我舅舅的對話是不是?”
我說:“是的,但我只是為了自保,無意傷害你舅舅?!?/p>
“曉曉,我知道,但是你想過沒有,這錄音在法庭上放,我舅舅就是鐵證如山,無論如何也翻不過身來了。”
我呆住了。
“曉曉,聽我說,這件事,其實我舅他們沒有想把你拖下水,只是你們老板對你疑心較大,連你一起給告了?!?/p>
我點點頭。
“所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我舅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無論如何在法庭上都不把你扯進來,本來就跟你沒關(guān)系么。磁帶么,你保存好,不到最后關(guān)頭不要提交這個證據(jù),可以嗎?萬一有意外,你可以憑它申請上訴?!?/p>
我承認他說的有道理,是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但是,要上法院的證據(jù)這種東西一點也疏忽不得,不是我疑心,而是太輕信別人的下場都不好。
我把他的手甩到一邊,披衣立起,憑窗眺望。外面夜色朦朧,星光點點,中關(guān)村大街上沒有廣州、上海的夜景那般璀燦,西區(qū)那片未建成的高樓,在夜色掩蓋下如同一個個黑暗的巨人守望著這座城市。車燈像流動的小精靈,不停地閃爍流趟著。天寬地闊然而我眼前的路卻很窄,我不知道前面有多少陷阱在等著我往里跳,我能相信徐坤么?即便徐坤是真誠的,那么他舅舅呢?會像他對徐坤保證的那樣在法庭上不把我扯進來么?萬一徐坤也是被利用了呢?
這么多的問題,這么多的陷阱,這不是我一個25歲女孩的肩膀可以抗得起的。不知道人這一生會遇到多少急流險灘?平安幸福的彼岸在哪里?我忽然覺得渾身那么疲憊,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我把頭輕輕抵在窗上,感覺徐坤從背后用手臂環(huán)繞著我,他身上的溫暖傳了過來。我扭頭望他的臉,朗眉俊目,雙頰削下去,偏偏嘴唇又紅的誘人,外面的路燈照在他臉上,顯得那么英俊,讓人怦然心動。
“曉曉,我知道我的請求讓你為難,不管怎么樣,證據(jù)是你自己憑智慧拿到的,就算最后你沒有聽我的,我也不會怪你?!?/p>
我微微一笑,沒有答話,轉(zhuǎn)過身,在他耳邊輕聲說“吻我”……我的意識開始模糊,只記得最后一個念頭是:
“我到底要不要把磁帶交出來?”
當左岸由一種形容詞變成一座建筑實體的時侯,我不可避免地要去看一看。現(xiàn)在,我坐在左岸公社一家咖啡館里。午后,陽光,我,坐在窗邊透光的那一張桌旁,一杯Espresso,翻一本時尚雜志,標準的偽小資形象,要是徐坤看見一定會這么取笑我。
其實白天我是不喜歡來咖啡館或者茶館之類的地方,除非有必要的生意要談。最不喜歡刻意追求什么小資或浪漫,也許我是個不懂風情的女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