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誰也不想立刻就分手。馬上就要放寒假了。要不要再見面呢?他們該怎么聯(lián)系?信無法往學校寄了,寄到家里嗎?家里人會拆的……
雪花,在他們的頭上飄舞著,分外晶瑩、輕盈,飄著飄著,總也不肯落在地上,象是一個個穿著白紗裙,跳著芭蕾舞的小精靈。沾在頭發(fā)上,眼睫毛,臉上,都讓感到格外清新、沁人心扉。
他們真不希望有什么寒假,就希望這樣一直走下去。走到天的盡頭……
“到我家去好嗎?”
張力看見章薇的肩頭抖了一下。走的時間過長了,有些涼,雪花漸漸大了,就這陣工夫,樹、大樓和街道都變白了,象玉石雕塑的一樣了。
章薇望著他,心里在想要不要去。她還沒有去過一個男生的家。
“怕家里說吧?”
這話讓章薇生氣。怕什么?難道我還是個小孩子嗎? “走吧!
這是章薇第一次到張力家。他家離電影院不遠,怪不得他總約我到電影院。他家住在三層樓里,一單元,兩居室,爸爸媽媽在大屋,他占據(jù)小屋。小屋里,一張折疊床,床頭上方的墻上,掛著一雙花樣冰鞋和一把吉它。床邊是一張寫字桌,桌上放著一大堆零亂的書和一個便攜式收錄機,磁帶象沙灘上的貝殼,亂七八糟地散放在桌上。床下是一雙雙拖鞋、旅游鞋、白網(wǎng)球鞋、皮鞋……也是象鲇魚頭一樣橫躺豎臥的,似乎沒有人整理過。對一個女同學,這些充滿陌生和好奇。
“我坐一會兒就走,可不在你家吃飯?!?/p>
在路上,章薇就對張力講好。張力也不勉強。他向爸爸媽媽介紹:“這是我的同學章薇!剛剛考完試,到咱家玩玩!”
“歡迎!歡迎!
張力的父母都是化工部的技術人員,對兒子的任何事都不干涉,表現(xiàn)了對兒子的信任和對自己的自信。他們說罷,忙他們的去了。張力便把章薇帶進了自己的小天地。
這里,可以看出張力的性格、愛好和學習的刻苦。雖然有些亂,而且屋里由于窗戶緊閉,暖氣烤得有些發(fā)燥。男人的汗味和鞋味從各個角落里散出來,在章薇的頭上、頭下浮動。
可是,她挺喜歡這間小屋,她仿佛看見了男生的另一半世界。
她更了解張力了。她甚至覺得男同學的房間就應該是這個樣子!
章薇的房間決不是這樣的。姥姥住在外屋,她住在里屋,屋子雖小,收拾的條條有理。如果不是“文化大革命”,姥姥的家是一個小四合院,明亮寬敞。只是,那時抄了家,到現(xiàn)在房子還被別人占著,沒有落實政策,回回說歸還,但請神容易送神難,占 房的人遲遲不搬,也是沒辦法的事。房間里,有一張舊式的雙 人床,章薇的爸爸、媽媽回來就住在這里。床上從來都是干干 凈凈,被子疊放得象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床單平平整整,沒有 一點兒褶。一般外人進來,都不敢往上面坐,生怕坐皺了。桌子 上,鬧鐘、鏡子、錄音機、溫度計、墨水瓶、臺歷、筆筒、書 籍……擺放得整整齊齊,處處能看得見女主人的細心和潔癖。
墻角放著一個三角花架,春夏時總要擺著鮮花。冬天,那上面 擺著一盆文竹,到春節(jié)前夕,還要換上一盆水仙或者一品紅。
這是姥爺在世的規(guī)矩。姥爺去世了,姥姥依然這樣一年四季換 著花擺放著。章薇懂得姥姥的心,從來不亂放旁的東西。
就在正式放假的前兩天,也就是呂詠梅出門要去找游曉 輝,看見了章薇和張力的背影那一天,是張力頭一次去章薇 家。
去了幾次張力家。一次,張力送章薇,走呵,走呵,一直 走到章薇家胡同口了。章薇停住了腳步。
“快到家了,我不送了!”
“送送吧!”章薇故意歪著腦袋,開玩笑。
“再送到你家門口了!”
“那怕什么!你還沒來過我家呢!”
“你從來沒有邀請我呀!”
“現(xiàn)在請您這位大人還晚嗎?”
……張力來到了章薇家。
“姥姥,這是我的同學張力。”
姥姥戴著一副老花鏡,鏡片在閃光。她仔細張望著,似乎 要望出什么名堂來。
“姥姥!”張力客客氣氣地叫了一聲。
“沒聽說你們班有個叫張力的呀!”姥姥終于發(fā)現(xiàn)了名堂。
“不是一個班的。”章薇說。
“對!我是32中的?!睆埩φf。他倒老實,什么都講。
“32中的?嗬,離薇薇學校挺遠吶!你們怎么認識的?”
“姥姥!”章薇生氣地叫道。她實在討厭姥姥這種審問式的 問話。
“我們薇薇太任性,太不懂事,你……”
姥姥又要開始磨叨了。章薇拉拉張力的胳膊,說:“到里屋 坐吧!”這動作,沒逃過姥姥的眼睛。拉拉胳膊!現(xiàn)在的孩子 喲!她越發(fā)不放心,目光隨著他們兩人走進屋,自己搬著把椅 子,坐在里屋的窗戶根底下。聽聽他們都在講什么。
“嗬!真不愧是醫(yī)生的家!”張力頭一句話。
“今年畢業(yè)你就考醫(yī)吧!”章薇的話。
“我?不行!當醫(yī)生要膽大心細。我膽夠大的,心不細。
玩不轉那手術刀?!?n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