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記得宋老板臨走時說:“改日再找你!”
人要是倒霉,喝涼水也塞牙。大隊兵馬開進了老虎窩,兵們涌入趙家大院。
奉吉兩省關(guān)系緊張,由爭吵發(fā)展到兵戎相見,奉天省騎步兵千余人抵進奉吉兩省交界,陸軍騎兵二十七團三營駐扎于老虎窩。趙前敢和官府對話,卻不敢招惹丘八,一邊好酒好肉地招待,一邊讓馬二毛送老婆孩子去西溝躲避。
兩軍對峙,小規(guī)模的沖突時有發(fā)生。誰想,小鬼子也跟來插上一腿,日本騎兵第五混成旅二十聯(lián)隊開進了安城縣。吉奉兩軍目的是爭奪煤礦,并不想真的火拼,既然日本人出面斡旋,雙方按兵不動,討價還價。
西溝、南溝還算平靜,趙家女眷借住王德發(fā)家,一晃兒就是個把月。懷孕中的趙金氏閑不住,添補完家人的冬衣后,主動幫王家做活。這天,她和老媽帶著幾個孩子扒苞米。王大嫂的煙癮大,整天叼著煙袋,騰云駕霧的。她和趙金氏坐在炕上,先用鐵釧子在苞米棒上釧出兩三道溝,以便老人孩子們用手剝苞米粒。扒苞米的活很枯燥,一會兒工夫手掌就生疼,孩子們吵鬧不想干了。趙金氏哄孩子們說:“給你們講故事吧。”
趙成國、趙金菊幾個小家伙就不再吵鬧,身形臃腫的趙金氏慢聲細語道:“古時候啊,有兩個神仙,男的叫祖帥,他媳婦叫婷高。這天啊,婷高肚子疼,肚子越來越鼓,最后流出兩個硬殼蛋來。男人祖帥知道了就說咱倆一人留一個吧。婷高啊,對蛋特別喜歡,整天在手里摸,祖帥也是。呵,過了三七二十一天,兩個硬殼蛋啊都慢慢地破出一個小洞。你們說怎么了?原來呀,破殼出來了兩個濕漉漉的小雞崽兒,一個是紅色的小公雞,再一個呀是白色的小母雞。再往后啊,有了小雞就有了蛋,雞生蛋蛋生雞,祖祖輩輩一直傳到今天?!?/p>
王大嫂稱贊:“別說,親家母,我都聽走神了?!?/p>
趙金氏就笑:“哄孩子玩唄?!?/p>
苞米粒嘩啦啦地落進大笸籮里,故事深深打動了孩子,趙成國問:“真事嗎?”
“咳,傻孩子,講瞎話嘛?!?/p>
孩子嚷著還要聽,趙金氏就推說姥姥會講。老金太太說:“閑著也是閑著,猜謎兒吧?!?/p>
孩子們歡呼起來。老金太太伸手摸了摸腦后的發(fā)髻道:“一棵樹上兩個梨,小孩看著干著急?!?/p>
“啥呀,”小孩子們都不高興了,“沒意思,這個誰不知道呀?”
王德發(fā)女人撲哧樂了:“那是啥呀?”
“大咂兒!”孩子們齊聲回應。
“好啦好啦,姥姥再出一個:有大有小,關(guān)東之寶。皮里沒肉,肚里有草。臉上有褶兒,耳朵不少。放下不動,綁了就跑——打一種常用的東西?!?/p>
“包子!”“笤帚?”這個謎語有難度,孩子們亂猜一氣。
“啊哈,我知道了——靰鞡鞋啊!”有人終于猜破謎底,一時間歡快的氣氛感染了所有人。
孩子們不忘向火盆里丟苞米粒兒,劈啪、劈啪,苞米粒兒在爐火里跳躍,膨脹成苞米花。
世事紛擾,但這天卻滿是幸福,女人和孩子的臉上洋溢著神奇的亮色。
笑聲剛落,趙金氏又說:“紫色樹,紫色花,紫色紐扣,紫色瓜——打一種菜。”
“茄子吧?”老太太揭穿謎底。
孩子們不干了,一陣鼓噪:“姥姥猜的不算數(shù)……姥啊姥,還是講瞎話吧?!?/p>
作為王家的大媳婦,趙玫瑰可沒有閑工夫聽瞎話,忙里忙外地做飯喂豬,見弟妹們糾纏不休就發(fā)煩:“別鬧了,自個兒玩去吧!”母親和弟妹的到來使家里的房子不夠住,只得和丈夫分居。天氣漸漸地冷了,可是小夫妻的心一天比一天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