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舜直視著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這是燕桐告訴你的?”
云蘿搖了搖頭,說:“沒有,是我自己猜想而已?!?/p>
祁舜仿佛早已察覺她有難言之隱,并不深問探究,只淡淡說道:“我從沒說過要與燕國解除婚約?!?/p>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云蘿如從九霄云端跌落人間地獄,祁舜并不打算悔婚,是否意味著她三年后依然會如約嫁往燕國?她全身頓時覺得一陣冰冷,雙足站立不穩(wěn),幾乎僵在他的懷中。
不料,祁舜擁緊了她,又在她耳畔輕輕說道:“他要娶祁國公主,我給他一位祁國公主就是,為什么一定要悔婚?”
云蘿的眼淚都快被嚇出來,懵懵懂懂抬頭看著他,她隱約明白了祁舜的話中含義,卻不知道他究竟會怎么做,帶著幾分疑惑問:“祁國公主除了我之外,還有風菲姐姐和月芷姐姐,難道三哥想將她們嫁給燕太子嗎?”
祁舜冷靜地說:“是?!?/p>
云蘿直覺不可思議,說道:“燕太子已經(jīng)見過我,他會同意嗎?風菲和月芷會同意嗎?還有母后……”
祁舜深深凝望著她純真明澈的眼神,俊朗的容顏顯現(xiàn)出幾分冷酷之色,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只道:“以后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去敷衍任何人,包括母后的旨意。說說看吧,你今晚來北苑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云蘿雖然心頭疑云密布,但是想起那二人私語必定事關祁舜,當下也顧不了遮掩隱瞞,將自己在南苑偏僻宮墻內(nèi)漫步時所聽到的談話內(nèi)容簡要述說了一遍,然后問他道:“他們所說的事會與三哥有關嗎?”
祁舜聽她說完,原本冷峻的面容頓時變得陰沉無比,卻并不動聲色,答道:“或許有。即使你今晚沒有聽見他們說話,我也早料到了。你盡可放心,他們那些區(qū)區(qū)雕蟲小技,暫時還難以威脅到我。”
云蘿只覺驚訝,忍不住問:“他們是誰?所說的王爺又是誰呢?”
祁舜似乎不愿與她深談下去,輕描淡寫道:“你認識的人少,即使說出來你也不知道他們是誰,不必追問了。”這時宮墻外遠遠傳來皇城內(nèi)打一更的聲音,祁舜輕輕放開手,說道,“眼下我還有幾樁大事要處理,等我忙完了這幾件事之后再來安置你。今日時辰太晚,讓和祥送你回南苑去?!?/p>
他話音才落,和祥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閃現(xiàn)過來,手中提著一盞明亮的宮燈,恭聲向云蘿道:“奴才和祥,護送三公主回南苑,三公主請。”
云蘿見祁舜又恢復了冷肅的表情,只好向他示禮告別,與和祥一起離開北苑。
祁國皇宮迎賓閣內(nèi),幾盞明亮的宮燈映照著錦榻上衣衫不整的兩人。
今夜此時燕桐所下榻的迎賓閣內(nèi),千真萬確有一位祁國公主陪在他身側,正是排行第一的大公主風菲。
風菲鬢發(fā)散亂、嬌慵無比地倚靠著身邊的男子,以錦帕擦拭著他額間的薄汗,柔聲說道:“不知道此時太子殿下心里,是否依然掛念著我的云蘿皇妹?”
燕桐原本合眸小憩,聽見她的話不由睜開眼睛,看著她的美麗容顏,淡淡一笑道:“祁國宮苑內(nèi)果然是姹紫嫣紅。云蘿雖有動人之姿,卻遠遠不及你善解人意,你既有心于我,我又怎能辜負你這份心意?”
風菲佯作嬌嗔道:“殿下初來祁國,母后設宴之時,殿下的心思可都在云蘿身上,從沒有注意過我。”
燕桐握住她的手,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沒有注意過你?你所戴的金鳳釵上鑲嵌了七顆寶石,紅色的三顆、藍色的一顆,其余都是祖母綠。我在燕國時曾聽說祁國三位公主各有所長,尤其是大公主有一雙慧眼,精識天下名劍,心中早已仰慕良久了?!?/p>
風菲頓時笑靨如花,向他撒嬌道:“我們?nèi)缃褚呀?jīng)……你明日就要離開,你真的要依言履行與皇兄的約定,等到三年之后再來娶我嗎?”
燕桐眼底閃過一絲寒芒,面上的笑意卻更深,說道:“當然不會。如今木已成舟,萬一你今夜有了我的骨肉,難道讓燕國的皇孫流落在祁國嗎?你皇兄縱然想阻攔,只怕也阻攔不住?!?/p>
風菲聽見燕桐這一句話,明白他心中已認可了自己代替云蘿的太子妃地位,如同吃下一顆定心丸,自然使盡渾身解數(shù)、加倍對他溫柔體貼、繾綣纏綿。
和祥小心翼翼地提著宮燈在前面引路,云蘿想起祁舜剛才說“日后安置”自己,無異于承諾二人的將來,不由暗自開心,心頭的疑云隨之漸漸消散。
只是,她萬萬不會料想到今夜迎賓閣內(nèi)的情景。
她更不會知道,風菲前往迎賓閣是她與祁舜談話之后的自行決定。祁舜給了風菲兩種選擇,其中之一是嫁給燕桐為太子妃,日后順理成章登上燕后的尊貴寶座;另一種選擇,則是嫁給西南邊陲姬國年逾四十的太子姬如意為側妃。以風菲的聰明,她相當明白自己的處境,即將登基的新帝祁舜明顯有意袒護云蘿和月芷,與其羈留在祁國繼續(xù)等待著不可預知的可怕命運,不如將錯就錯嫁給燕桐。
風菲的決定,是因為她已別無選擇。如果將燕桐與姬如意相比較,無論國力、人品、地位,任何人都知道自己該選擇誰。
而且,今夜燕桐的態(tài)度讓風菲更加確信,她的選擇并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