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那多像是意料中般笑了笑,低頭在我耳邊輕聲道:“你也不想妨礙他們吧?”
我瞄了一眼飛鳥,好像是該給他們些單獨相處的時間了,不然會惹人嫌的。
“好,我去!”我騰地站起了身, “哥哥,安儀姐,你們就多聊一會兒吧。”
“等一下,”貝那多忽然喊住了我,眼中掠過一絲溫柔的笑意,順手拿起了桌邊的餐巾紙,輕輕按在了我的唇邊擦了擦,低聲道, “還沒擦干凈呢,真是個冒失的家伙?!?/p>
我愣愣抬頭望他,不知為什么,這樣的情景好像——似曾相識。
“小隱,你——”飛鳥似乎欲言又止。
貝那多的唇邊勾起了一個彎彎的弧度, “放心,飛鳥,我又不會吃了她?!?/p>
飛鳥無奈地妥協(xié)了,“九點之前一定要送她回家!”
“好,好?!必惸嵌嗟捻虚W爍著揶揄的神色。
在他拉起我離開的時候,我朝安儀說了聲再見,卻看見她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注視著貝那多。在聽到我的聲音后,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微笑著和我道別。
在快走出餐館的時候,還聽到飛鳥的聲音從我們身后傳來,“九點之前一定要送她回家!”
我額上的青筋跳動了幾下,飛鳥,還真像我老媽啊。
或許不是旅游旺季的緣故,湖邊人跡稀少,遠遠的有暗黃的路燈和幾處霓虹倒映在湖水中,搖曳生姿。少了幾許繽紛,多了幾分清幽。路兩旁的法國梧桐樹枝上掛著一些藍色的霓虹燈,襯著綠色的樹葉在閃閃爍爍,一直延續(xù)到路的盡頭,樹影間漏出的點點星光就在我們腳下輕輕地晃動……
“這么熱的天還坐游船?”我心里有幾分不樂意,游船是這座城市的經(jīng)典游覽項目,我早就玩膩了。
他回過頭,臉上露出了一抹孩子般的笑容,“來吧?!闭f著,他忽然拉起了我的手,走向了離我們最近的那艘船。
我本想把手抽出來,可是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在這個炎熱的夏季里就好像握著一塊冰塊,說不出的涼爽舒適。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我還是沒有掙脫他的手。
他側(cè)頭望了我一眼,唇邊的笑意更濃,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在上船的時候,我才抽出了自己的手。身著古裝的船娘賣力地在船尾搖著櫓,我和貝那多相對而坐,周圍是一片幽深、微茫和安靜,空氣中蕩漾著草葉和花芯的甜馨。湖水深沉似酒,閃著油黑發(fā)亮的光澤,在柔細如絲的波紋里,映著天上幾顆飄零散落的星星。湖面氤氳的水氣撲面而來,搖曳的湖水,婆娑的樹影,美麗得如此不真實,仿佛都融合到一個奇幻迷蒙的夢的深谷里。
“第一次這么仔細地看夜晚的湖。” 他忽然冒出了這么一句話。
“嗯,你不知道嗎,我們這里有個說法,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夜湖,所以夜晚的湖是最美的?!?我伸手輕輕撥動了一下湖水,湖水被攪動著,泛起幾片魚鱗般的細碎波紋,一圈接著一圈地蕩漾開去。
“小隱,” 他盯著我,“想去我的家鄉(xiāng)看看嗎?”
我笑了笑,“西班牙嗎?”
他搖了搖頭,“我的家鄉(xiāng)在——匈牙利的郊區(qū)?!?/p>
“匈牙利的郊區(qū)?” 我一愣,抿了抿嘴角, “不要告訴我你住在古堡里哦,貝那多侯爵閣下?!?/p>
他笑了起來,“就在古堡里?!?/p>
“真的?” 我瞪大了眼睛,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了巫婆,公主,騎士滿天亂飛的搞笑畫面。
“那么,小隱要不要去?” 他靠近我,笑容里帶著說不清的蠱惑,冰冷的氣息輕輕襲來。
我的腦中正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忽然想起了什么,輕哼了一聲,“既然你這么有錢,又為什么在我們茶館打工?難道這是有錢人的變態(tài)愛好?”
他剛要回答,船忽然搖晃了一下,慣性的作用讓我的身體忽然向前傾,正好撞在了他的懷里。
“是慣性,是慣性……” 我慌忙解釋著,掙扎著要坐起來。
“小隱,” 他忽然低低喚了我一聲,伸手將我緊緊按在他的懷里,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頭來。
一輪明月,悄然隱入半片浮云之中。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卻能感覺到他比往常都急促的呼吸聲。
“貝那多……”
“叫我——撒那特思?!彼穆曇魩е鴰追譁厝?,幾分壓抑,幾分憂傷,幾分渴望,仿佛渴望著喚醒內(nèi)心關(guān)于愛和悲傷的永恒回憶。
“你怎么了?”我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呵呵,我是怕你掉下去啊,” 他很快又恢復了原樣,慢慢將我放開,“不然的話,飛鳥一定會殺了我?!?/p>
“可是,” 我揉了揉腰,“你也不用那么大的力氣啊,我的腰都快被你抱斷了,再說掉下湖我也不會死的。”
身后忽然傳來了船娘的笑聲,“小姑娘,你男朋友很疼你啊?!?/p>
我連連擺手,“不是的,大媽,你誤會了,他不是……”
船娘笑得更加曖昧,“不過你男朋友這么漂亮,你可要看緊了?!?/p>
呃——好像越解釋越亂,我還是放棄吧,望了一眼貝那多,他正在偷笑,一副得了便宜的樣子。
“笑什么!” 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這下他可得意了。
“大媽,” 他忽然喊了一聲,“這你就錯了,正好相反,我可是整天擔心我的女朋友移情別戀呢,你是不知道我的苦啊?!?/p>
“啪!”我重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不讓他再說下去。
船娘顯然完全不相信,還在那里自言自語,“怎么可能哦,怎么可能 哦……”
我忽然也覺得有些郁悶,喂,大媽,我也沒有那么差好不好?
看到我郁悶的樣子,他笑得愈加愉快,還促狹地上下打量著我,“小隱啊,你看看你,容貌最多中上,身材不敢恭維,性格跟溫柔無緣,笨事更是一籮筐……不過……” 他忽然收起了笑容,冰藍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散發(fā)著淡淡光華,“不過,這樣的小隱,卻是獨一無二的。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小隱?!?/p>
剛剛還被他那一大段話打擊得想要發(fā)飆,忽然聽到了他后面的話,我的心里微微一動,心里,仿佛有什么溫柔的東西涌了出來。
“撒那特思,以后我就叫你撒那特思好了。” 我忽然想起了他剛才說的話,脫口而出,望著他,看著那白色薔薇在他臉上一點一點地綻放。
他的眼眸內(nèi)閃動著我看不懂的光芒,沒有說話,只是微笑。
月色迷離,如絲如縷的微風,荷花瓣陶醉地舒展。
我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對了,快九點了吧?你看看表吧?!蔽液鋈幌肫鹆烁绺绲亩?。
他搖了搖頭,“我從來不帶那種麻煩的東西?!?/p>
“不行,我該回去了。” 我正想和船娘說回去,卻看見撒那特思的臉色微微一變,仿佛感覺到了什么異樣的氣氛。他將手指放在唇上一抿,示意我不要出聲。
四周靜寂得讓人感到不安,似乎連湖水流動的聲音都被凍結(jié)了。
就在我忐忑不安的時候,船尾處忽然傳來了一聲船娘的慘叫,我忙回過頭去,頓時大驚失色,只見一個棕發(fā)藍眼的年輕男子正牢牢抓著船娘的肩,而船娘似乎全身被定住一般,根本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