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大半年,我才知道輝是校足球隊隊長。他真的實現(xiàn)他的“夢想”了。他居然都沒告訴我。我問他的時候,他卻說不好意思。
以后,他的每場比賽我都看,即使看不懂。不過一進球我就會跟著別人吼,不管是哪方進球。他知道后不停地罵我白癡。我聽倩說,輝是校草,很多女生都喜歡他。她叫我不要和他太親近,以免招來“殺身之禍”。最毒婦人心,她講得好恐怖?;厝サ臅r候我問他,他說:“對呀,我是帥哥,你可要小心那些女人呀!”“去,臭美!”從知道這一消息后,我可高興了,把他粘得更緊,在眾人面前和他打鬧。他踢球的時候把衣服扔給我,看得那些女生兩眼發(fā)青光,恨不得把我咬著吃了。虛榮心嘛,人人都有。
有一天,倩悄悄告訴我,有人開始說我和輝有不正常關系了。我笑笑說:“無所謂,我本來就喜歡他嘛?!蔽逸p描淡寫地說出這些話,很直接地。
1999年,那是灰色的一年,我記得很清楚。放學的路上,他說:“告訴你一件事,不準笑?!薄鞍パ?,你也會發(fā)嗲呀,有什么說嘛,老熟人了?!薄拔蚁病矚g班上一個女生?!薄鞍?!不會吧?”我心抽了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心情說,“這個有什么嘛,我還喜歡你呢!”“不是,不是這種喜歡,不一樣?!薄耙粯拥模娴?,一樣的。”他停了下來,看著我。我繼續(xù)說:“我知道的,一樣的?!彼麘撁靼孜业囊馑剂?,這樣的表白的確有點白癡,而且很爛。他拋下一句“我對你不一樣”就走了。
我想我也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他對我僅僅是妹妹,而我卻故意捅破了這層紙。
第二天早上,他沒有在樓下等我了,我意料到的。他對我的態(tài)度簡直是180度的大轉變。在學校里開始視而不見了,即使面對面走,都是擦肩而過,連頭都不回,把我氣得真想拉住他讓他說出一番道理來。
“不行,既然已經說了就得做到,我得發(fā)起猛烈的行動,追他。”我告訴倩我的想法。她搖搖頭。
“哎,給點動力嘛,我其實從很小就喜歡他了,只是那時候還不懂!”
她說:“等到你傷到頭破血流,再來借我的肩膀用吧!”
我開始行動了,學校流行吃用吸管的果凍,簡稱吸得動。輝很喜歡吃,我每天看完球都會買給他,可是他連看都不看,刷的一聲扔進垃圾桶,那聲音非常刺耳,然后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走掉了。
后來的每天,我都一個人走,非常清靜?;氐郊乙仓荒芤粋€人做作業(yè)。學校里他像對其她女生那樣對我。不過,我還是每天給他買吸得動。
可能是因為扔得煩了,他居然開始吃了,而且還叫人告訴我五個字——笨蛋加白癡。不知道是貶義還是褒義,反正我是樂暈了頭。
我以為他開竅了,對著他吼:“嘿,我是真的喜歡你!”而他卻說:“我是真的不喜歡你!”他說這句話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令人悚然。我的心如石頭一樣重重沉了下去。
2000年,千禧年。我開始變得成熟了。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我開始把所有對輝的感情全部注入日記本,每天每天,他的每個動作,每句話,每個笑容都記錄著。我有一張他的照片,是從他們班一個男生那里買來的,還有他的簽名,五塊錢,比明星照還要貴。
我沒有再向他告白過了,也沒有再給他買吸得動了,我們都變得陌生了。當初那種兩小無猜的感情早已灰飛煙滅。他也開始和他們班那他曾經告訴我他喜歡的女生出雙入對了。
有一天,那是刻骨銘心的一天,倩或許實在看不慣我一個人演繹這場愛情,她悄悄將我的日記本偷給了輝。輝看了后應該是良心發(fā)現(xiàn)吧,在日記本上寫了一段話:
在我的一生中,我會記住你的名字。
而我僅能做到的是與你做朋友,被愛是幸福的,謝謝你帶給我的幸福。
這段話是倩念給我聽的,每一個字都附著一滴淚水,我沒有勇氣去看。我怕自己哭得不成人形。
過了很久,自己都在渾濁地過著日子。忽然有一天,倩說:“輝要去打比賽,你要去嗎?是告別賽,他要去考體院了?!边@句話猶如晴天霹靂。這將意味著他將離開這個城市?!霸谀拇??”“體校?!?/p>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在廣場上遇見了輝。他叫住了我:“來看嗎?最后一場了。衣服沒地方放,來幫我拿著?!币荒炅?,這是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心里有說不出的滋味。我強笑著說:“當然哦,只要你踢球,我場場必到嘛,對不對?”說完,我就走了。后面?zhèn)鱽硭穆曇簦骸坝涀 涀〗o我買吸得動?!甭曇艉苄。覅s感覺如雷貫耳。眼睛里不住有東西流出。
去看了他的最后一場比賽。衣服是我?guī)退玫摹K叩煤芎?。這一次我沒有亂吼了,我已分得清雙方了,不會再瞎鬧。踢完后,他從我手中接過吸得動拼命地吃了。
黑色七月,他順利地參加高考。暑假的兩個月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過的。直到他走那天,我才看見他。他媽媽在幫他收拾行李,看樣子他是考上體院了。他將離開這座城市了。
我回到家,翻出一個陳舊的標本盒,里面裝著那只他送我的藍蝴蝶,慌忙跑到他身邊。他見我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說:“別急,慢慢來。”“這是你在我八歲時送我的,第一只因為不小心飛走了,第二只我怕它再飛走,所以我將它做成標本釘在上面,以為它從此再也飛不走了,可是……就像你一樣,曾經我以為你在我身邊了就不會再離開了,但是你卻一走再也回不來了,這次,你是真的走了,你會坐飛機吧,那你就把它帶著,它已經幾年沒有飛過了。帶它一起飛吧。”我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他只是傻傻地把我看著,然后使勁把我擁入懷里。我又一次聽見他的心跳,比第二次更真實,更清晰。然后他像往常那樣,“啪”地拍我的腦袋罵到:“笨蛋!”
2001年,他已經走了,我沒有再見過他。
我還是沒有多大改變。每天上學放學,吃飯看球,只是少了輝陪伴。我已經上高中了,坐在他曾經坐過的教室里,像當年的他那樣已經長大了。每天走在他曾走過的路上,踏著他的足跡。學校的球賽已經不去看了,鬧得再起勁也與我無關了。
情人節(jié)那天,我一個去過后山,還以為能夠看到小時候見到的藍色蝴蝶。它們似乎全都跟著輝飛走了,沒留下任何痕跡。坐在山上,回憶起以前的點點滴滴,開心地笑了。
2002年。這一年,我想我應該忘記曾經有個叫輝的人了。
(文/歐陽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