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我仔細地想過了。先不說要救醒伯父以及報尚郡守一家的血仇,單從我朝的立場考慮,齊顯恕此人萬萬不可讓他再活于世上。如果以后讓開州失守的事件重演,我天朝豈不是處于十分危險的境地?!笔捝魉紙远ǖ卣f道。
“那大哥您也不必親自去燕國啊?你是主帥,天朝安危系于你一身,你一旦離開軍中,親歷險境,萬一……”林歸遠憂道。
“二弟不必擔(dān)憂,今日收到燕皇約明春再戰(zhàn)的信函,再與齊顯恕試探行為聯(lián)系起來,我覺得他并無欺詐之意,是真心想拖到明春再與我軍決戰(zhàn)。何況兩個月后邊境便要進入嚴冬,到時大雪封路,燕軍的騎兵便發(fā)揮不了完全的戰(zhàn)斗力,嚴寒的天氣情況下更不利于他們攻城,明春再戰(zhàn)是他們最好的選擇。燕軍已撤,開州城內(nèi)防守森嚴,探不到伯父病情的消息,嚴冬又臨,齊顯恕必也會退回薊都。我已傳令給我朝在薊都的內(nèi)應(yīng),讓他們?nèi)φ{(diào)查齊顯恕的情況,到時一旦確定他回到薊都,我們便帶上伯父去燕國走一趟,一來可以向齊顯恕奪取解藥,二來下狠手除去齊顯恕此人。更重要的是,我想親自去探一探那個神秘的燕國皇帝。要知沙場對敵,知己知彼才是最重要的?!笔捝魉即鸬馈?/p>
“那這邊軍情?”李清洛擔(dān)心地問道。
“只要兩個月后大雪封境,這一冬是不必擔(dān)憂的了,我將會作出最好的安排,軍中有何常兩位將軍,我也已奏請朝廷派出新的開州郡守,等兩個月之期一到,我們便出發(fā)前往薊都。”
林歸遠和李清洛還想再勸,蕭慎思擺了擺手道:“二弟、三弟不必擔(dān)心,我們此次去燕國便是出其不意,攻敵不備,任燕國皇帝和齊顯恕再如何狡猾,都只會想著刺探伯父病情的消息,絕想不到我們會以身涉險,我們就是要抓住他們這一點漏洞,來找到殺死齊顯恕的機會?!?/p>
李清洛望著蕭慎思堅毅的神情,心下大是感激:雖然大哥口口聲聲說是為了天朝考慮,必須要親自走一趟燕國,但其中為了自己的拳拳之情,著實叫人感動。不由下定決心:這一趟燕國之行,自己便是舍上性命也定要護住大哥周全,并不是為了天朝安危考慮,只是為了成全自己對大哥的一片敬慕感激之情。
接下來的日子里,蕭慎思忙著對邊境駐軍作著最精細的調(diào)配,又要如常操練兵馬,又要安排各州各府做好防范明春燕軍來襲的各項準(zhǔn)備,忙得不可開交,經(jīng)常夜色沉沉?xí)r才回到府衙。
林歸遠和李清洛兩人則一頭鉆進了毒經(jīng)里,李清洛悟性極高,雖然以前陸先生授課時只稍稍地涉及了一下醫(yī)術(shù),但一段時間下來,她對毒經(jīng)的領(lǐng)悟已讓林歸遠刮目相看。只是任兩人如何努力,也沒能找到最好的方法來救治李正益,加上不敢輕易下藥,故李正益也一直沒能蘇醒過來。其間李正益換洗擦身之事,林歸遠皆一力攬了過去,李清洛心中暗暗慶幸又深深感激。若是此時有人問她:大哥和二哥二人孰輕孰重?只怕她也答不上來。
這段日子對李清洛來說實是頗為難熬。一來憂心親人,二來要耗費大量心力于毒經(jīng)之上,三來還要時刻注意遮掩自己的女兒身份。每日都要穿上長衫,戴上青帽,故意學(xué)著男子走路,一段時間下來,竟讓她也學(xué)了個形似神似,林歸遠經(jīng)常在心中暗贊:自己若不是早就識破她是女兒之身,憑現(xiàn)在她的一舉一動,不把脈詳查,還真難看出這三弟原是纖纖少女。有時清洛在蕭慎思面前稍露一些破綻,他倒還設(shè)法替她遮掩過去,李清洛卻只道自己運氣好,看來老天保佑,這“兄弟”還能繼續(xù)當(dāng)下去。只是有時這女兒洗漱之事難以在郡守府內(nèi)解決,實在難熬,便偷偷溜出府衙到楊大嬸處求助,楊大嬸屢次勸她注意男女之別,不要再在軍營中廝混,她也只是唯唯答應(yīng),卻死也不肯離開蕭林二人。
這一日清晨,李清洛早早地便起來,去廚房替蕭林二人準(zhǔn)備早餐。當(dāng)她穿過庭院時,一物掉入頸中,冰涼刺骨,抬頭一看,一片片潔白的雪花正紛紛揚揚瀟瀟而下,她禁不住開心大叫:“下雪了,下雪了!”想到大雪封境之后便可前往燕國,激動得一時忘形,直沖入蕭慎思的房間,蕭慎思卻不在房內(nèi),想來是到后院練功去了。她又如一陣風(fēng)似的刮入林歸遠房間,口中亂叫:“二哥,快起來,下雪了,快出來看呀?!闭f著便去拖仍擁被高臥的林歸遠。
林歸遠正睡得迷迷糊糊,耳中聽到李清洛胡喊亂叫,一時沒想周全,便在清洛的拖拉下掀被而起。
李清洛將他拉扯下床,兩人齊齊怔?。涸瓉砹謿w遠身上竟是僅著貼身褻衣。李清洛猝不及防,已將林歸遠身上情景盡數(shù)收入眼中。兩人愣了一下,忍不住同時尖叫。清洛臉上騰起一片紅云,掩面狂奔出房,卻正巧和推門進來的蕭慎思撞個滿懷。
蕭慎思見李清洛撞了自己之后仍掩面而奔,叫了一聲:“三弟?!”清洛卻不理他,消失在回廊的盡頭。
蕭慎思回頭見林歸遠也是滿臉通紅立在床前,感覺甚是奇怪,便問道:“二弟,你和三弟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林歸遠喃喃道:“我倒是想有什么事發(fā)生,可偏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p>
蕭慎思見他說得沒頭沒腦,也并未過多地放在心上。
及至李清洛將早餐準(zhǔn)備好,前來喚蕭慎思用餐,卻怎么都不肯來喚林歸遠。早上羞人的一幕仍在腦中不停旋轉(zhuǎn),但她又只得在心中強自鎮(zhèn)定:千萬不能讓兩位兄長看破才是,所以猶豫再三仍坐到了桌前。
林歸遠自也是躊躇了許久才蹩至桌前,兩人俱是默默地各自想著心事,也不知口中食物是何滋味。蕭慎思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只覺今日這兩位義弟反常至極。
待得用完早餐,雪越下越大,清早尚隨風(fēng)飄揚的輕輕雪花在越吹越猛的北風(fēng)夾擊下,變成大片大片的雪團,呼嘯而來,越下越密,瞬間將開州城變成了一座雪城。
飯后林歸遠依然去李正益房中替他探脈,李清洛不好意思一同進去,便默默地站在回廊上看雪。蕭慎思處理過一些軍務(wù)過來,見她立在檐下,瘦小的臉龐已凍得通紅,嘴里呼出的熱氣轉(zhuǎn)瞬又在眉梢化為輕霜,便問道:“三弟,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吹風(fēng)?還不趕快進房去?!?/p>
李清洛望著漫天的白雪,幽幽道:“去年的初雪也有這么大,那時我還和小康、二愣他們打雪仗來的?,F(xiàn)在想起來,那時是最開心的時候了?,F(xiàn)在我們一家人天各一方,也不知他們怎么樣了?”
蕭慎思見她傷感,便指向院中一株迎雪怒放的紅梅:“三弟,你看那株梅花,自古以來它便是在寒冬盛開,愈是惡劣的環(huán)境它便綻放得愈是艷麗。自古不是有‘寶劍鋒從磨礪出,梅花香自苦寒來’之說嗎?上天給三弟這樣的磨煉,便是他日你能建功立業(yè)的基石。相信我,你們一家最后一定能團聚的。”
李清洛得他慰藉,心情略略好轉(zhuǎn)。
正在這時,林歸遠從房內(nèi)走了出來,向二人道:“大哥,三弟,恐怕我們等不到兩月之期,得提前出發(f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