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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有的小時候(3)

誰把風聲聽成離別歌 作者:絡絡


 

她的人生,很多痕跡都是唐佞留下的。

自從小學三年級何文意事件之后,唐佞就不再任職于任何位置了,即便他學習名列前茅,但是同樣的,他的小霸王形象也是聲名在外。有的老師喜歡他,有的老師卻把他當做蛀蟲討厭得不得了。

而他不以為然,每天笑瞇瞇的,小小年紀就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深沉。許念一跟著他時間久了,到也習慣了,即便她臉上冷冰冰,甚至話語指間總是透著冰冷,可是只有她知道,在她心里,唐佞代表了一種信任和依靠。

四年級暑假的時候,唐佞媽媽的醫(yī)院組織孩子學游泳,不知道唐佞用了什么方法,把許念一和錢一謙也加進去了。于是三個人開始了暑假的游泳學習班。每天他們都會坐公車到少年宮,然后上兩個小時的課。下了課洗了澡就會在門口的臭豆腐攤邊停留。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外出自由活動”,許念一一直記得,帶她走出楓橋里那個小弄堂的,像大人一樣認識這座城市的,不是她爸媽,而是唐佞。而之后,游泳也成為了許念一人生里唯一喜歡的運動項目。

隨著游泳的日子越來越多,唐佞慢慢地開始帶許念一和錢一謙出去吃飯。那個時候都是他媽媽給他的消費券。于是三個孩子游泳結束就出沒于一些不小的飯店。

當然,唐佞沒少找機會欺負許念一。

有一次,唐佞帶著許念一錢一謙去了一家日式和韓式混合的自助餐廳。這樣的餐廳在九十年代初的S市是非常少有的。那天他們三個人都很興奮。那頓飯吃得也很開心,臨到結束了,唐佞拿了一堆綠色的果凍跑到許念一邊上:“念一,你嘗嘗這個果凍,可好吃呢。”

許念一看著那亮晶晶的果凍,挖了一勺放進嘴里,只感覺一股沖鼻子的辣味,弄得她想吐吐不出來,戧在嗓子里,又咳嗽又流淚的。最后喝了水,眼淚還是止不住地流。

唐佞在一旁得意地笑著,氣得她紅著眼睛轉身就要走。

當年,芥末并非粉,都是類似果凍那樣的質地。從那次之后許念一再也沒有碰過芥末這個東西,即便去吃生魚片,她也只是沾醬油。別人驚訝地問她為什么,她只是冷冷地撇撇嘴,倒是一旁的唐佞,瞇著眼睛一臉壞笑。

她的人生,很多痕跡都是唐佞留下的,那么多年,不知不覺,點點滴滴,自然又親近的。好的、不好的、高興的、不高興的,都有唐佞的痕跡。

小的時候好像時間過得特別快。四年級的暑假學了游泳,五年級的暑假,許念一和錢一謙就開始出沒在唐佞的家里,不為別的,因為他的家裝了一個衛(wèi)星天線,可以搜到一些國外和臺灣還有香港的電視臺。

許念一也是從那里接觸了流行音樂,無數(shù)的港臺連續(xù)劇。當然,還有唐佞的家。

唐佞的爸爸似乎總不在家,而他媽媽是一位醫(yī)生,戴著一副眼鏡,每次都是溫柔地看著他們幾個孩子,可是許念一還是覺得她對她和錢一謙的不同。

她下意識地覺得,唐佞的媽媽不喜歡她??赡苁且驗樗?,比如說她教他們三個小孩玩“拖拉機”,她永遠是打錯牌的那個人。也可能是因為她比較倒霉。比如說她的父母離婚,沒有一個人要她,當然也可能是她自卑感作祟。

可是對于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對于那樣的情緒都是朦朦朧朧的。每次去到唐佞家,她都覺得自己像只老鼠,猥瑣得很,可是卻依然跟著錢一謙屁顛屁顛地去唐佞家。

也正是那個暑假,她開始懂得唐佞的冷漠與成熟。

唐佞家很大,他的房間更是不小,甚至還有自己的電視機,小霸王游戲機,加上無數(shù)卡帶和隨聲聽。每次他們去就關上門,看電視、聊天。有一天,他們三個如平時一樣,只是那一天唐佞的情緒有點不安,一直看著墻上的掛鐘。次數(shù)多了,許念一也發(fā)現(xiàn)了。

終于到五點了,唐佞站了起來,拿起床頭的電話撥了號碼。

“爸,你在哪里?”

“我不管你在外面怎么樣,我媽的生日你一定要回來陪她過。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p>

那一刻,只是兩句話,許念一卻什么都明白了。她覺得自己心里酸酸的,可能是為了唐佞,也可能想到了自己。而邊上的錢一謙也意識到了問題,與她相識一看,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唐佞掛了電話,好像沒事人一樣坐回了地板上,專注地看著CHANNELV的吳大維教英語。

那一年的許念一覺得唐佞和自己又親近了幾分。或許是為了那復雜的家庭關系,也或者是因為即便他再怎么欺負她,但是在她面前,他從來不掩飾,從來不隱瞞。又或許,她慢慢地發(fā)現(xiàn),她的身邊,只有他和錢一謙。

進入六年級,許念一遇到了一件尷尬的事,她的例假來了。

小學六年級,在那個普遍孩子發(fā)育都不怎么好的情況下,她變成了異類。有著比普通孩子豐滿的胸部還有提早來的例假,讓她覺得無比尷尬,特別是到了體育課要請假的時候,她甚至覺得每個人都在嘲笑她。

那一年變得很漫長,她對唐佞和錢一謙也開始保持了距離。那是一種潛意識,男孩和女孩的距離,即便三個人再怎么親近,也慢慢地有了一些微小的隔閡。

錢一謙一直都是淡淡的,好像無所謂。倒是唐佞,總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讓她覺得更尷尬。

好不容易六年級畢業(yè)了,三個人終于面臨到了小沖擊。

有一天她回到家看到爸爸和媽媽同一時間出現(xiàn),而外婆家好多人都安靜地坐著等她。她當時很激動,以為爸爸和媽媽終于來接她了。

可是,最后的結局和她想的卻截然不同,他們這次一起出現(xiàn)的目的只是告訴她,她要去重點中學上課了。

那個時候,小學畢業(yè)基本上都是按照地段分初中的,而許念一的爸爸開始做了一點小生意有了一些錢,她的媽媽好像改嫁得也不錯,于是商量著要給她出點贊助費送到省重點中學。

當時,許念一是既失望,又傷心??墒菂s帶著一種最簡單的虛榮心和希望,期待著。

她想,或許進了那個重點中學,才能擺脫她寄居的現(xiàn)狀。

可是她不想和錢一謙還有唐佞分開。這兩個家伙不知不覺陪她走了七年。已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念一,你回頭再好好看看書,下個星期我送你去做摸底考試?!?/p>

媽媽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然后輕輕地點點頭。因為無論她想與不想,無論她有多矛盾,最后的結果都不是她決定的。

第二天,她看見他們兩個,淡淡地告訴他們:“我爸媽給我出了贊助費,準備送我去Y中。”

錢一謙一愣,而唐佞則笑笑說:“好巧,我也是?!?/p>

許念一看著唐佞,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然后下意識地看著錢一謙。只見他溫柔地笑著,對唐佞說:“那你要照顧念一,別再欺負她了?!?/p>

許念一抿嘴,什么都沒有說。

錢一謙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好幾千的贊助費對于他們來說是天價,她知道,錢一謙是肯定不會去Y中的,分開是必須的,心里有點舍不得,心里悶悶的,堵得慌,卻還是要笑。

他們三個好像習慣了用笑去掩飾一切。

唯一慶幸的是,至少唐佞還在她身邊。

那一年,十三歲的許念一受到強烈沖擊,她的自卑與自尊,無奈與渴望沖擊著,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她痛恨父母對她的冷漠,即便她明白他們不是不愛她,只是不夠愛她,她卻依然沒有辦法原諒他們。但是即便不原諒還是要接受他們的物質,因為她太小,她的自尊心并沒有辦法讓她在這個世界好好地活下去。沒有他們給予的物質,她想,恐怕外婆和舅舅也不會給她好臉色看吧,也因為她不夠堅強,不懂得如何爭取,所以只能默默接受著。

于是,六年級的暑假,三個人在一起快樂中帶著一絲絲的愁緒。

那一年錢一謙提議做一次童年的回顧,于是三個人在楓橋里的小弄堂里流竄著,干著小時候干過的傻事,只是誰都知道那感覺是截然不同的,更多的只是回憶。

那也是許念一記憶里,錢一謙唯一的一次示弱,小小年紀的他,看似無所謂,看似冷靜,其實也會舍不得。

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們都太小,無法預料未來,不知道那個新環(huán)境會給他們帶來什么不同。所以,害怕、不舍,或許還有一些說不清的自卑與羨慕的情緒混雜在一起,讓他們三個過了一個復雜的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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