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化妝室，他臉上的溫柔一掃而空，直接切換到國王撲克臉。

夜風(fēng)那么涼。

司嶼脫下外套，披在默寧的肩膀上。她輕輕推了回去，說：“謝謝?！?/p>

他非要給她披上，自己穿著單薄的襯衣站在瑟瑟的夜風(fēng)里，側(cè)著臉冷冷地問：“那個男生是誰？”

默寧滿頭霧水：“什么男生？”

他沒有轉(zhuǎn)過臉來，抱起胳膊望向遠(yuǎn)方。司嶼每次心里沒底的時候就會這樣，又不好意思說“老子吃醋了”，于是咳了一聲，仍是冷冷地道：“就是今天跟你說過話的男生?！?/p>

“說過話？”默寧想也沒想就說，“那也太多了吧，至少二十個。”

二十個？

司嶼徹底怒了：葉默寧啊葉默寧，咱們現(xiàn)在又沒有正式分手，不是還有復(fù)合的機(jī)會嗎？！你……你……你怎么能……他強(qiáng)忍著將頭頂就快要爆發(fā)的小火山壓了下去。在大街上發(fā)火有失身份，他咳了咳，“冷靜”地又問：“那，你覺得那二十個怎么樣？”

“你吃醋了？”她故意問。

“用得著嗎？”他白了她一眼，幫她捋了捋快要滑下肩膀的外套。手指輕觸到她的肌膚，這久違的溫暖，讓他在瞬間分了心。

默寧看到他變臉，卻放心了。

對，這才是滕司嶼。

國王派頭，難伺候又傲氣，看上去成熟其實(shí)比小孩子還愛吃醋的滕司嶼。

她笑著說：“哪里有什么男生故意找我說話，都是工作上的往來?！?/p>

他“哦”了一聲，臉上沒有流露出半點(diǎn)喜悅的神色，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反正三個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到時候你還是我女朋友，一輩子別想跑?！?/p>

換做以前，默寧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揪他的耳朵，說：“臭美了你，我還沒答應(yīng)呢?！?/p>

可是，可是……

此情此景下，她沒有揪他的耳朵，也沒有故意裝生氣。她第一次知道，月光比夜風(fēng)更涼，涼涼的月光打在她的手背上，像極了倉促間自眼中滴下的淚。

她笑，笑容那么悲傷。

“如果真要在一起，哪里要什么三個月的期限，堅(jiān)持下去就是一輩子?！彼诺土寺曇?，嗓子啞啞的，“可是對不起，我堅(jiān)持不下去了?！?/p>

這一次，滕司嶼轉(zhuǎn)過了冷傲的側(cè)臉。他原地踱了幾步，轉(zhuǎn)過身輕輕扳住她的下巴，質(zhì)問道：“你當(dāng)初不是答應(yīng)過我，只分開三個月嗎？”

“這三個月的時間里，我想清楚了一件事情?！彼f，“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我們還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xù)在一起，那太虛偽了。與其是那樣，不如徹底分開吧?！?/p>

他的眸子變暗。原來……原來跟他在一起就是虛偽！是羈絆！不如分開來自由！

“那好吧?！彼f，松開了羈絆她的手。

只有上帝知道，那一刻他的心有多疼。

銀色奔馳匯入幽深的夜色。

方芳從鏡子里瞥一眼后座的滕司嶼，他始終黑著臉。夜這么深，葉默寧寧愿一個人去馬路邊攔出租車，也不愿意跟他們同車。

“你覺得默寧有沒有變化?。窟@么久沒見了?！狈椒脊室庠囂降?。

“送我回公司。”他冷淡地看著窗外。

“其實(shí)，你們之間的感情還在，我今天看到她對你也很在意?！?/p>

“真的？”他立刻轉(zhuǎn)過頭，“你從哪里看出她還在……在意我？”

方芳又好氣又好笑。

“你當(dāng)評委的時候，她就坐在你后面不遠(yuǎn)處，視線一直沒離開過你?！?/p>

“真的？”

“當(dāng)然?！?/p>

滕司嶼裝作若無其事地轉(zhuǎn)頭繼續(xù)看窗外，一絲隱匿的喜悅從他的眼角眉梢悄悄地流出，越來越多，越來越濃，終于，淡淡的笑意綻放在唇邊。

真像個孩子。

在工作中冷漠得不近人情的他，唯有這一刻，開心得像個孩子。方芳安慰自己，得不到他的青睞，看到他開心也不錯。滕司嶼真是世界上最難追的男人。當(dāng)年她在學(xué)校里死命追他時，滕司嶼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F(xiàn)在她成了他的秘書兼司機(jī)，也是純粹的上下屬關(guān)系，一丁點(diǎn)的曖昧都沒有。

這個死男人，他的所有柔情，真的都在葉默寧身上用完了。

車子經(jīng)過本市最高的摩天輪，他湊近窗子，偏低的角度讓摩天輪的頂端看起來遙不可及。幾年前，正當(dāng)他們感情最好的時候，五一黃金周，兩人手捧爆米花去坐摩天輪?？煲D(zhuǎn)到最頂端時，她不怕死地想打開艙門吹吹風(fēng)，嚇得他連臉都白了，狠狠將她按在座位上，威脅道：“敢開艙門就把你扔下去?！?/p>

默寧一點(diǎn)也不怕，她說：“你舍不得。你這么喜歡我，怎么舍得？”

也就是在那一刻，從來沒考慮過“分手”這字眼的司嶼，對“失去”的恐懼變得再真切不過。這個叫默寧的女孩，嬌弱卻并不柔弱。

這份感情里，她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他摁著她肩膀的手，漸漸放松，未等她吃爆米花，嘴唇壓上她柔軟如花瓣的嘴唇。她本能地想把他推開，可是不行啊，嬌小少女怎敵得過一個大男生，很快地，初吻的美好將她卷入這條戀愛的河流里。

摩天輪漸漸轉(zhuǎn)到頂點(diǎn)，他放開她，故意問：“如果有一天你煩我了，不想繼續(xù)交往了，你會怎么辦？”

她還沒從剛剛那個吻中醒來，想也沒想地揶揄道：“國王陛下，你的被害妄想癥又犯了。”

“那，你就當(dāng)不是我，如果你哪天煩某個家伙，特別想甩掉他，你會怎么辦？”

她偏過頭，想了想，說道：“嗯，我會不跟他聯(lián)系，讓他也聯(lián)系不到我。”

這句話司嶼一直記得。三個月前，當(dāng)她刪掉他的QQ和MSN，電話號碼永遠(yuǎn)打不通時，他徹底明白：她將他從自己的世界里刪除了。

嘟?！皩Σ黄?，您撥打的電話號碼是空號?！?/p>

是空號。

是空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