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端起餐盤站起來。
對我說:“徐歡歡,紅太陽路17號。別忘了?!?/p>
我目送他離開食堂。
忽然覺得,這人雖然神神道道,但似乎也沒之前想的那樣壞。
下班之后我忽然想見吳誠,便坐公交車去了本市郊區(qū)的大學城。S大雖是所沒什么名氣的普通院校,但在我的感覺里,校園寬闊、現(xiàn)代而美麗。有嶄新的圖書館和教學大樓,氣派的歐式廣場,四處點綴的精美建筑小品,還有個不大不小的湖泊,樹木陰翳,鳥語花香。
但我知道,吳誠挺嫌棄他的學校。
記得有一年,我跟他在S大散步,遠遠望見學校的三期新樓正在建設。
他嘴里嘀咕一聲:“垃圾學校?!?/p>
我笑話他:“還嫌垃圾啊,新造的樓,多漂亮?!?/p>
他哼道:“把錢和精力花在造房子上的,不可能是好大學?!?/p>
本科畢業(yè)的時候,他心心念念,想考另一所重點大學,L大的研究生??上О盐諏嵲谔?,最終還是含恨報名了地利人和的母校。
我畢竟只是個職高生。
但凡大學,對我來說都可望而不可及。實際上,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不樂意去S大,老覺得,站在校園里身份不配,心里發(fā)怵。
直到有一次,去吳誠的寢室玩兒,發(fā)現(xiàn)他室友全買了電腦,簇簇新的,威風凜凜擺在桌上——吳誠的桌子卻是空的。
我什么都沒說,回去悄悄攢了三個月工資,給他買了臺聯(lián)想,配液晶顯示器。
電腦搬過去的時候,吳誠簡直傻眼了。
不知為什么,從那時起,忽然覺得自己底氣足了起來,行走在S大校園里,不再躲躲閃閃,反而挺直腰桿,好像名正言順似的。
下公交車后,買了兩斤進口紅提,又買了一斤蘋果。蘋果捎給寢室樓大媽。那大媽已經(jīng)認識我了,我在吳誠寢室進進出出,她從來不攔,對我笑呵呵的。
寢室門虛掩著,里頭傳出陣陣的說笑,有男有女,我聽見了吳誠的聲音。
推門一看,寢室人人都在。幾個室友專心致志打魔獸世界,吳誠的電腦黑著,他正跟一個女生聊天,聊得很歡。
看到我突然出現(xiàn),他顯然很意外,吃了一驚的樣子。
我嘿嘿一笑,說:“今天沒去圖書館呀?”耍寶似的把紅提拎到他面前——他最喜歡的水果。
吳誠也笑了:“歡歡,怎么來之前不給我打電話啊。”
我蹦上去,挽住他手臂。
吳誠扭頭對那女生:“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徐歡歡?!庇謱ξ倚φf:“這是師妹,跟我一個專業(yè),大四學生,也在準備考研?!?/p>
那女生挺文氣,穿鵝黃色襯衫,牛仔褲,一看就像大學生。她微笑朝我點頭:“方霖?!?/p>
這名字,挺陌生。
我忙招呼她吃水果:“剛買的提子,吃點兒。”
她倒不客氣,笑瞇瞇地打量我,說:“早聽說吳誠有個漂亮的女朋友?!?/p>
吳誠向我夸獎道:“論文要做個調(diào)查問卷,全靠方霖幫忙,半張卷子都是她設計的,高材生啊。”他松開我的手,走到她身邊,從書架拿下一摞紙,遞給我看。
方霖笑得眼睛彎彎的。
“吳師兄,問卷明天你自己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啊。我有事?!?/p>
“什么?幫人幫到底嘛?!?/p>
“怎么這么懶啊,索性結(jié)論分析我也給你分析掉算了?!?/p>
“那太好了?!眳钦\笑呵呵地說。
他們又開始熱乎地聊起天來,不知為什么,我心里猛然覺得,有點不是滋味,把問卷放回書架,不吭聲。那個叫方霖的女生忽地跟我搭訕。
“歡歡姐。”她很熱情,“聽說你在春宜商場上班?”
其實,她的語氣非常正常,但我心里的某根刺立即豎了起來?!芭叮瑢α??!蔽夜硎股癫畹卣f,“吳誠,我要去拍平面廣告,就是‘Bliss & Talent’的下季宣傳冊,主打牛仔褲?!?/p>
“平面廣告?”吳誠很吃驚。
“是啊。設計師那邊商量定了?!蔽已b作不在意。
“不是詐騙吧?”
“不會,何菲兒那邊我都問過了,是給公司拍?!?/p>
“歡歡姐,那是女裝牌子嗎,你買可以打折嗎?”方霖冷不丁插嘴進來,驚喜地問。
“嗯,女裝,你想買的話盡管來找我好了,可以拿到折扣的?!蔽倚Φ?。
方霖看上去很高興,一個勁跟我說話。
“歡歡姐,你拍平面廣告肯定好看?!?/p>
“歡歡姐,吳誠經(jīng)常說起你呢。”
“歡歡姐,你用什么牌子的眉筆,啊,是眉粉嗎,也在春宜買的嗎?”
“歡歡姐,……”
我應付著她。
忽然發(fā)現(xiàn),她始終跟吳誠站在一起。吳誠高大儒雅,方霖苗條文秀,他們并肩站著,簡直渾然一體,像北京奧運會的口號,one world one dream……
這場面為什么如此古怪!
心猛地一沉,又一想,我肯定多心了。吳誠跟我八年,真可以說風雨同行,何必斤斤計較啊,為了這么點莫須有的小事鬧不愉快,值得嗎?
大學城的末班車在晚上10點,快離開的時候,方霖站起來笑道:“我陪歡歡姐去車站,歡歡姐,下次什么時候來學校,找我啊,我們一起去外面小店吃麻辣燙。”
我點頭,沖她笑笑。
然而心里無端浮出一句話:無事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