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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時光郵寄給你(中)(3)

我把時光郵寄給你 作者:余言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我去了G大。乘車,下車,再乘車,再下車,通往她那里的路程,是我和她之間唯一未變的牽掛。

終點站在G大的后門,我下車后看向馬路對面——那是女生宿舍區(qū),在宿舍和校門的路上,人流往來不息。

我有瞬間的恍惚,第一次來這所學(xué)校找顏晴的時候,就是在這里。走在學(xué)校的路上,與無數(shù)的人擦肩而過。我忍不住在想,如果偶然遇見了顏晴會怎樣?從認識她以后,從來不會有這么久沒有見到她。我渴望能夠遇見她,可是遇見之后呢,更多的是尷尬,如此最好不相見?;蛘?,我可以遠遠地看她一眼,而她并未察覺我的存在,這樣也是很好很好的。

我走在她走過的路上,經(jīng)過她經(jīng)過的風(fēng)景;我在一間自習(xí)教室里睡覺,也許她在這間教室上過課;我中午在學(xué)校的食堂吃飯,她也一定在這里用過餐。我在她生活的地方,尋找她的生活氣息。這些,曾經(jīng)是我們在未入大學(xué)之前憧憬的,期待一起經(jīng)歷的,現(xiàn)在卻成了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我坐在上次我們分手的石凳上,默默坐了一個下午。也許是太無聊,無聊到仔細地看石凳,在椅背后面發(fā)現(xiàn)畫著兩個相連的手掌,刻著FOREVER。

又是一對被韓劇毒害的戀人——笑容還未涌出,到嘴邊已是苦澀。永遠到底有多遠?情到濃時,恨不能一輩子,猶嫌不夠。離開她的時候是在瑟瑟寒冬,而今春暖花開,我還是會偶然沉浸在思念她的悲傷中不可自拔。我將手放在胸膛上,心田仿佛缺了一塊,一陣陣風(fēng)呼嘯著穿胸而過,怎么填也填不滿。

華燈初上,我乘車返回學(xué)校,忽然接到了夏冰的電話:“余言,幫我一起去步行街賣衣服?!?/p>

“好?!蔽液敛华q豫地答應(yīng)了。步行街是市中心所在地,而我回程的車剛好從那里經(jīng)過?!拔椰F(xiàn)在就在步行街?!?/p>

“啊——”她發(fā)一聲長長的感嘆,“我以為你在學(xué)校,還想讓你幫我扛衣服呢?!?/p>

我得意地笑,“嘿嘿……這叫人算不如天算!”

掛了電話,我在步行街隨著人群漫無目的地游弋。有的時候我很享受身處人群中的感覺。喧鬧,世俗,人與人親密到摩肩接踵,卻又是陌生而疏離的。步行街很長,當(dāng)我走到末尾再折回去的時候,接到了夏冰的短信,“我到了。你在哪?”

馬路對面的夏冰,一只手拎著一只編織袋。我從她手上接過編織袋——好沉!不經(jīng)意間看見她手掌被勒出的深深的痕跡,心里微微一悸,這么重的兩包衣服,她一路拎過來,彪悍得像一個男人。再苦再累,她都只是一笑置之。想來她的家庭條件應(yīng)該不是很好,所以不得不這樣辛苦地自力更生,學(xué)費生活費都是自己賺,幸而她也不曾虧待自己,活得很滋潤。

步行街上是不準(zhǔn)擺攤的,但有另一條路從步行街穿過,形成一個十字路口。在這條路口上,只要晚上八點一過,就會活躍起來,成為小商販的天下。

夏冰和我拎著包裹,從頭走到尾,道路兩旁都已經(jīng)擺了攤點。在路中間的一處電線桿子旁邊,有一片狹小的空地。夏冰微笑著跟兩旁的人打了一聲招呼,一個是約摸三十多歲的女人,一個是是商學(xué)院的學(xué)生,確認此地?zé)o主之后,開心地動手擺攤。

雖然所占的位置不好,不過路上人流量比較大,再加上物美價廉,夏冰能說會道,很快就有不少顧客問津。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不知不覺,到了晚上十點鐘左右,街上的人流量漸漸稀少,打聽了一下得知這邊的地攤一般擺到十一點多收工。

從街尾走了一幫人過來,前面的一個人穿著緊身背心,留著板寸,一簇較長的頭發(fā)染成黃色,嘴里叼根煙,跟每個攤主熟絡(luò)地打著招呼:“黃老板,今晚生意不錯啊。”

“還不是得多多謝謝你的關(guān)照。”黃老板一邊笑一邊從褡褳里面取了錢放到了他的手上。整個過程,嫻熟自然。他走到下一個攤點,攤主也是拿了錢給他。

我不由得好奇地問旁邊的商學(xué)院的同學(xué):“干什么的呢?”

她習(xí)以為常:“收保護費唄?!?/p>

“靠!不會吧!”我的第一反應(yīng)脫口而出,以前只在電影里面看到收保護費的情節(jié),想不到竟然在現(xiàn)實生活中遇見了。

她安慰我們說:“不用緊張,彪哥他們很好說話的,只要給錢就沒事?!?/p>

彪哥走到夏冰的服裝攤前,上下打量了夏冰一眼,“新來的?”

夏冰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從鼻子里面哼了一聲。

“知道規(guī)矩嗎?”彪哥緩緩地吐出了口中的煙圈問??礃幼右膊贿^是二十多歲的樣子,緊身背心展現(xiàn)了他的大塊頭,肌肉塊塊隆起。眼神銳利,嘴角有著若有若無的邪魅笑意?!耙院笤诓叫薪诌@塊,我罩你?!北敫缣а劭戳艘谎巯谋臀遥安贿^依規(guī)矩,你們得交贊助費五十塊?!北敫绨咽稚炝顺鰜?,等著我們乖乖掏錢。

夏冰充耳不聞,無動于衷。

彪哥臉上帶著的笑容漸漸冷了下來,身后跟著的幾個人會意地向前逼近了幾步,圍住了我和夏冰。

“哥們,別生氣啊?!蔽疑焓秩ツ孟谋腻X包,“就給就給!”

夏冰觸電一般將錢包護在身后,避了過去,緩緩地看了周圍的人一眼,一臉倔強地說,“不給!老娘賺錢那么辛苦,憑什么給你們呀!”搶夏冰的錢,還真不如殺了她,更何況她還嫉惡如仇!

旁邊有人摩拳霍霍,“不想混了就直說”。

我一看這架勢,立刻打圓場,“我們初來乍到,不懂規(guī)矩,各位大哥多多體諒”。從自己的身上拿了一張百元鈔票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彪哥面上的神色有所緩和,“還是這哥們比較會來事”。他伸手欲接,夏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我手上的錢奪了過去。

她沖我吼道:“說了不給就不給!”

彪哥和他的小弟徹底惱火了,一腳踹倒了衣架,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圍觀的人都如驚弓之鳥一般遠遠地躲開了。夏冰發(fā)瘋了一樣抓起手邊的一個衣桿丟了過去,砸在彪哥的頭上,彪哥怒氣沖沖地伸手就要打夏冰。

我飛身一腳踹了過去,彪哥側(cè)身閃躲。我推了夏冰一把——快跑!夏冰沖出了包圍圈,而我完全身處混戰(zhàn)之中?;靵y中面門突然挨了一拳,耳朵中一陣嗡嗡地作響。我只是反應(yīng)躲閃慢了一些,肚子又被被踢了一腳,巨大的絞痛讓我的身體彎成了一只蝦。我操你媽!緩過勁來的我抓了根掛衣桿,不管不顧地一頓亂打。斜剌里有個人拎著啤酒瓶沖了過來,看那架勢,顯然跟彪哥他們是一伙的。我做好了應(yīng)變的準(zhǔn)備,他要是敢用啤酒瓶砸我,我就敲破他腦門。不過等到?jīng)_近,看清對方后,我們兩個面面相覷,來者是馬有木,我們的同班同學(xué)!

他放下了手中的啤酒瓶,高聲喊道:“別打了,別打了!這是我同學(xué)!”

我們雙方就此罷手。

彪哥揉著挨了幾棍子的肩膀問:“這兩個人真是你同學(xué)?”

“是的。哎,你們之間到底是什么情況,怎么打起來了?”

“這妮子在這擺地攤,不交保護費!”彪哥一句話把事情說清楚了。

夏冰脖子一梗,“老娘就是不交!”

馬有木看了看我和夏冰一眼,拉著彪哥走到較遠一些的地方說話。過了片刻,彪哥將大手一揮,喊了一聲“走”,領(lǐng)著幾個小混混離開了。

“沒事吧?”馬有木走到我的身邊問。

“沒事!”我手捂著鼻子,哧溜哧溜地倒吸冷氣。

夏冰拿開我捂在鼻子上的手,查看傷口,失去了遮擋,鼻血流了出來。她手忙腳亂地拿出紙巾來擦,淚水在雙眸里流轉(zhuǎn),如寒蟬凄切般哀婉,與她往日的強勢相比,這一刻的溫柔反倒讓我心慌意亂。

我調(diào)侃道:“不會哭了吧?我沒事呢,你看,又沒有缺胳膊斷腿,更沒有掛掉……”

她白眼一翻,把紙巾重重地摁在我鼻子上,痛得我齜牙咧嘴,“誰哭了?不是沒事嘛,自己擦去!”女人的臉,六月的天,說變就變。

“今天幸虧碰到我,彪哥是我初中的哥們,后來當(dāng)兵去了,可是練過的,剛才他都還沒怎么出手,不然你今天可能就真的傷殘了?!瘪R有木心有余悸說?!拔覄偢敫缯f了,以后還可以繼續(xù)來這里擺攤,不會再收你保護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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