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當(dāng)年做除妖師多么威風(fēng),駕著紫電劍斬妖除魔。
而現(xiàn)在這副模樣,誰還會雇她除妖。
沒臉見人,沒本事降妖。
所以息昔挑了個人跡妖跡都罕至的山修煉,前世的法術(shù)口訣她都還記得七七八八。
她安慰自己,即使身為狐貍,也要從事除妖師這份頗有前途的事業(yè)。
她選擇了毋逢山。
毋逢、毋逢、永不相逢,這個山名太好了,她實在不愿再夢到那兩個模糊身影。
因為每次想到那段前世的夢,她心中都有種莫名的惆悵和刺痛。
她修煉了兩百年,從毋逢山日漸減少的妖精來看,她捉妖的本事恢復(fù)得還不錯,可就是御劍飛行經(jīng)常出問題。
天上掉的餡餅人人都喜歡。
天上掉個除妖師估計就麻煩了。
于是息昔決定回空空山尋找她以前的紫電劍,然后在人間繼續(xù)做除妖師,為禍四方,哎呀,經(jīng)常聽山神老頭子絮叨,自己犯了口誤,是造福四方,不是為禍四方!
不料,剛剛出山,她就遇到麻煩了。
除妖師沒得做,反而被一個臭道士給“除”了。
那是一個日光慘淡的下午,夕陽在西天茍延殘喘,的的確確是土埋半截。
息昔扔掉探路的竹竿,撲到小溪邊一頓猛灌后,四肢癱軟在溪邊的碎石灘上——三個晝夜啊,總算走出毋逢山了!
絕對路癡息昔在空中御劍飛行都會迷路,現(xiàn)在她法術(shù)失靈,只能在密林中徒步翻過重重山脈,也不知道繞了多少彎路,一路上她暗自懊悔當(dāng)初逞強,沒有接受書生的老馬,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襲來,息昔警覺地跳起,卻還是晚了一步,被潑了一身狗血!
息昔之所以如此確定身上半凝固的紅色液體不是雞血,不是人血,不是染料,不是番茄醬,更不是辣椒醬……是因為狗血襲來時,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同時響起:“何方妖孽?!嘗嘗本道的狗血!”
一個灰袍年輕道士從巨石后面探出頭來,看見一頭狗血的息昔仍舊是人形,當(dāng)即愣了愣,很快又回過神來,從腰間取出一個葫蘆,灌了一大口,噗的一聲噴到息昔臉上!末了,還沒忘記補上一句:“妖孽,本道的符水味道如何,還不快現(xiàn)出原形!”
息昔緊抿著嘴唇,屏住呼吸,防止惡臭襲進口鼻,心中第一念頭竟是——這狗血灑得好!完整而均勻,沒有漏掉任何關(guān)鍵部位,也沒有浪費一滴狗血,老道的就像她在烤肉上撒鹽一樣——即使前世身為除妖師的她也只能到這個地步了。
息昔伸出小指去鉤袖兜中的手絹,她怕弄臟了衣袖,鉤了三次才將手絹拉出來,蘸著溪水,勉強將口鼻清理干凈。
灰袍道士腿腳開始哆嗦,慘了!遇到強敵,狗血符水都不管用,這可如何是好?罷罷罷,走為上策,否則小命不保。
“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本道今天做一回善事,暫且放了你,后會無期!”道士放下這段狠話,轉(zhuǎn)身欲逃。
寶劍燼炎閃電般追過來,割斷了道士束發(fā)的頭巾,然后斜插在前方,隨即光芒大盛,形成一個三尺多的圈,道士癱坐在光圈里不得動彈。
“我先去清洗干凈,半個時辰后回來,你要是想嘗試一下魂飛魄散的滋味,就踏出這個光圈?!毕⑽艨粗锢仟N的自己,怒氣上來,伸手攪亂了水中倒影。
太陽終于放棄了掙扎,撒手人寰,深埋在無盡黑夜。
灰袍道士摸了摸叫囂的肚皮,苦笑道:“今天早上問卦明明是大吉大利,適宜出行,誰知碰到那么厲害的妖精,肚子你就別叫了,再叫就把妖精引過來,我就要成為她的晚飯。不過呢,她說半個時辰就回來,這都一個時辰了,連個影子都沒有,說不定被其他除妖師纏住……”
“臭道士,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妖精,有什么憑證?”息昔從黑暗中走來,她剛剛清洗完畢,濕漉漉的烏發(fā)披散在肩。
“一個姑娘家怎么敢孤身一人待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灰袍道士抬頭掃過息昔的面頰,低聲說道,“再說了,人類女子怎么可能那么美?!?/p>
這個——是在夸獎她的容顏?息昔哭笑不得地看著灰袍道士,頓時感嘆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如今這個世道,捉妖不觀妖氣,明辨是非,光憑面孔就來判斷是人是妖。
相當(dāng)年息昔做除妖師的時候,為了避免誤殺人類,每次行動都是先用梧桐葉的露水擦眼睛,然后再用照妖鏡和乾坤盤復(fù)核,再三確保斬殺的目標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