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我看看,我是學動力的,能不能修我看看就知道。”
魏長平仍站著不動,用目光向趙君亮求助。
趙君亮沖魏長平揮揮手:“你領王書記去看看吧?!?/p>
魏長平站著沒動。
王大義說:“走啊!怎么了?”
魏長平支支吾吾地說:“發(fā)電機讓我借出去了?!?/p>
魏長平三番五次的說辭讓王大義十分惱火:“你不是說壞了嗎?怎么又借出去了?”
魏長平回答不出,趙君亮也很尷尬。
王大義嚴厲的目光直逼一臉驚慌的魏長平:“借給誰了?”
魏長平說:“借給磚廠了?!?/p>
王大義問:“有手續(xù)嗎?”
魏長平吞吞吐吐地說:“當時……我……”
王大義發(fā)火:“誰同意你借的?誰批準的?我們廠中學晚上沒有電,你卻把發(fā)電機借給別人?你今天必須把發(fā)電機給我要回來,要不回來我就拿你是問!”說完氣憤地摔門而去。
魏長平哭喪著一張臉,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趙君亮:“趙廠長你說咋辦?”
趙君亮的臉上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什么咋辦?趕緊把發(fā)電機要回來??!”
魏長平面露為難之色:“發(fā)電機賣了,還咋往回要?”
趙君亮也很吃驚:“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啦,敢把發(fā)電機賣了?”
魏長平囁嚅著說:“是王老六借去的,是他賣的……”
趙君亮這才影影綽綽想起半年前王老六借發(fā)電機的事,當時魏長平是和他說過,他沒想到王老六居然敢把發(fā)電機組賣了。
趙君亮問:“賣電機的錢呢?”
魏長平說:“當時給我五萬塊錢,都花了?!?/p>
趙君亮十分生氣地問:“怎么花的?”
魏長平說:“這半年在我這走的費用當中就有這筆錢。還有剛才你借的三萬元……”
趙君亮心里明白魏長平說的是物資處的小金庫,平日里在廠里不好報的賬都是用小金庫的錢來處理的。
“趙廠長,這事你說咋辦?”
趙君亮也很吃驚,沒想到這件事會涉及自己,他在地中央來回走了幾個來回,然后對不知所措的魏長平說:“你就說磚廠賴著不還,咱們廠不是還欠著磚廠幾十方磚錢嗎?”
“王書記要是追著不放咋辦?”
趙君亮發(fā)火道:“你是死人哪?動動腦子!”
魏長平連聲答應著:“是!是!”
趙君亮點著一支煙,慢慢吸起來。煙灰很長了,也毫無知覺。
上任的第一個星期,程銳感到身上像是背著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這幾天一直被不斷出現(xiàn)的問題牽著疲于奔命,程銳心里明白手中可用的資源十分有限,成天四處救火、八面堵漏,就是累死也不可能扭轉188廠的被動局面。工廠的許多問題是多年積累下來的,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解決。一個星期了,程銳還沒能從雜亂繁復的問題堆中理出頭緒來,面對只需一擊便轟然倒下的危局,程銳多少有些無奈和悲觀。吃晚飯的時候,程銳倒了一小碗酒自斟自飲,多少有一些借酒消愁的意思。
這個星期,王大義也感到特別的累,程銳叫他主抓204車間修復工作,他一邊組織204車間修復,一邊應對一個個撲面而來的問題,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到招待所。王大義走進小餐廳,看見程銳在喝酒。
“你怎么又喝上了?”
程銳說:“心里堵得慌,喝點酒順順氣?!?/p>
王大義拿過一只碗,一邊盛粥一邊說:“我看你越來越像個酒鬼了?!?/p>
“人總要有點嗜好,在吃喝嫖賭抽種種惡習中,當酒鬼是最好的。心里悶的時候喝一口,聽沒聽說壺中乾坤大,借酒能消愁。”
王大義說:“你這是意志消沉!”
“別人喝酒是意志消沉,我喝酒是為了激勵斗志?!?/p>
“你少喝點酒吧。188廠的事能把人氣死?!?/p>
“又有什么事,要把我們的王書記氣死?”
王大義說:“我追查發(fā)電機去向,趙君亮還在旁邊替魏科長打掩護!工廠管理混亂,材料和能源浪費非常嚴重,偷盜成風,一年少說也得損失幾十萬!”
王大義的話再次勾起了程銳內(nèi)心的悲情,他喝下一口酒說:“幾十萬元算什么?下午我到廠科研所調(diào)研,范總告訴我,這幾年廠里的科技骨干流失了一百多人,這是多少錢?你算得出來嗎?”程銳揮手的動作太大,把酒碗碰到地上,打碎了。
服務員小黃聽到摔碗的聲音跑了進來。
王大義對小黃擺擺手說:“沒事,你去吧?!?/p>
小黃離開。
王大義給程銳重盛了一碗粥。
程銳說:“工廠問題成堆,很復雜。當前最緊迫的問題是吃飯,這個月工資靠上級撥來的生活補助費發(fā)下去了。發(fā)完工資以后我們賬面上就只剩下幾萬塊錢,如果下個月發(fā)不出工資,工人們又會上訪鬧起來,你說說看,下個月工資你有什
么辦法?”
王大義說:“我剛來,人生地不熟,我能有什么辦法?”
程銳說:“廠醫(yī)院高院長來找我,說廠醫(yī)院沒錢買藥,后勤科長對我說汽車沒有油,車壞了沒錢修,工廠宿舍漏雨沒有錢維修,職工食堂說沒錢買糧。昨天一位老同志去世,廠里居然拿不出三萬元喪葬費!”
王大義問:“你說怎么辦?”
程銳說:“我是沒轍了,交給趙君亮去辦,真難為他了。”
王大義問:“沒有錢他有什么辦法?”
程銳說:“他人頭熟,去賒、去借、去騙,我不管?!?/p>
王大義本想和程銳談談趙君亮,聽程銳這么一說,便打消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