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潘多拉魔盒(5)

流浪金三角 作者:鄧賢


李國輝多次對人感嘆:譚忠是個好人,忠厚老實之人,沒有譚忠的合作,就沒有金三角的后來。我認為李將軍道出一個實情,即譚忠成全了李國輝。

查《黃埔將帥錄》(廣州出版社1998年版),譚忠生于一九〇一年,軍階少將,廣東興寧人,廣東西江講武堂和南京中央軍校高教班畢業(yè)。如果僅從資歷看,算得上國民黨一朝元老。他追隨孫中山,早在北伐戰(zhàn)爭時期就當上連長,參加過“一·二八”淞滬抗戰(zhàn),一九三三年任第十九路軍團長。問題在于,第十九路軍后來公開反蔣,所以譚忠不僅沒有升上去,反而到了知天命之年還是一個副團長。

本來他在第二七八團也不是說話算數(shù)的人,因為師長團長都在危難之際裹了見不得人的錢財開溜,把一個爛攤子扔給他,他是個正直軍人,不肯茍且偷生,所以最后時刻帶領(lǐng)隊伍進了金三角。

距離第八兵團元江覆沒之后大約兩個月,確切時間只能追溯到公元一九五〇年那個漫長旱季中的一天,在金三角東北部一處叫做小孟捧的荒涼地方,一群國民黨軍官聚集在一起召開了一次具有歷史意義的會議。這次會議沒有留下任何文字記載,但是對于未來的毒品王國金三角來說,這次會議卻意義深遠,它表明國民黨軍隊作為一支重要力量主宰和統(tǒng)治這個地區(qū)的開始。公元一九五〇年旱季搬動金三角歷史道岔的人是李國輝,他決定歷史前進的方向。會議結(jié)束,李國輝走出房間,他以總指揮身份宣布,第七○九團與二七八團實行合并,一支新番號部隊——“中華民國復興部隊總指揮部”從此誕生。

殘軍合并后共有戰(zhàn)斗員一千六百余人,步槍、卡賓槍千余支,數(shù)十匹騾馬,輕重機槍數(shù)十挺,迫擊炮兩門。李國輝出任總指揮兼第七○九團團長,譚忠任副總指揮兼第二七八團團長,錢運周任參謀長,下轄三個支隊和兩個特別大隊,總部暫時設(shè)在小孟捧。李國輝有一部出了毛病的電臺,而譚忠隊伍里剛好有個懂修理的電臺兵。數(shù)日之后在小孟捧舉行了復興部隊成立暨升旗儀式,官兵排出整齊方陣,高唱軍歌,槍炮架在四周,一輪紅彤彤的太陽在頭頂照耀。時任衛(wèi)士的老人站在李國輝身后,他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總指揮的表情,總指揮百感交集,眼眶濕潤,他只說了一句話就哽咽不能語。他說:“弟兄們,青山再好不是我家,往后我們還得走……”

往哪里走沒有說,反正命運漂泊四處流浪。一旦接到命令返臺,還有數(shù)千公里艱苦路程在前面等待他們。家屬圍坐在地上,她們個個愁眉不展憂心忡忡,女人是面鏡子,能照出男人的命運。不過此刻她們沒有抱怨,因為作為軍人的男人不屬于她們,她們只是軍人皮帶扣上的一個針眼。

晚些時候,一個喜訊像閃電照亮天空:電臺修好了。電臺終于響起來,電波嘀嘀地發(fā)射出去,帶著人們無限的希望和焦慮飛向遙遠的天際。次日凌晨,電臺終于與臺灣聯(lián)絡上了,收到一份盼望已久的回電。李國輝迫不及待地展開電報,窄窄的紙帶上只有短短一行譯電:“你部……自行解決出路?!?/p>

當天聽到此訊息的殘軍官兵和家屬,無不抱頭痛哭,心如死灰。

一個古希臘神話:大神赫淮斯托斯用泥土和水做成美女潘多拉,命其將一只盒子帶給諸神,囑咐不得中途打開。潘多拉的任性和女人的好奇心占據(jù)上風,她偷偷打開盒子,于是各種災難、疾病和戰(zhàn)爭就飛出來降落人間。

我們看到,當命運之舟駛進金三角,潘多拉的盒子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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