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想說服呂東,讓他相信,晚上八點半一個男的跟一個女的在一起不一定就是做壞事,比如咱倆現(xiàn)在不也在一起嗎,還不是純潔得連手都沒碰過?嗯,手好像是碰過,但那是同志之間的握手啊,與令人不齒的爬墻舉動還是有區(qū)別的。
呂東一動不動地坐在籃球架下,頭埋在雙膝之間,不知道在不在聽我說話。
我說了半天沒轍了,干脆停在他面前:“那你說怎么辦吧!要么聽她解釋,萬一解釋不通就只有分手。反正我要是你我就裝作什么都沒聽見,明天照樣把早點送到她寢室樓下?!?/p>
說完我覺得自己挺逗的,我又不是他親媽,至于這么替他著急嗎?
呂東終于抬起頭:“你能不能讓我自己靜一靜?”
路燈的光線穿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柔和地灑在他臉上,他的表情半陰半陽,十分復雜,像是勉強在笑,卻比哭還要難看,我一直覺得他像個面部神經失敏的,大多表情都簡單得像尚未進化的大猩猩一樣,超級搞笑,可這會兒卻只覺得一陣心酸油然而生。唉,男孩子,沒有眼淚的哭泣……
我慢慢走出兩步,呂東沙啞的聲音又在我身后響起:
“他說……他才是唐月月的男朋友,叫我別騷擾她了,他們只是拿我打個賭?!?/p>
我遽然回首:“什么?”
“他們賭我會不會對女的動心……”呂東的雙手緊緊摳住自己的大腿,努力穩(wěn)定情緒。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他瞎說?”
“他跟我說話的時候,小唐在旁邊說了句‘算了吧’……”呂東嘴里像嚼著黃連在說話,苦澀得連舌頭都直了,“她的聲音我絕對不會聽錯。”
我操!殺人不用刀啊!我直勾勾地瞪了他半天。
“他們現(xiàn)在在哪?”我問。
“不知道?!眳螙|說完,警覺地一抬頭反問我,“你干什么去?”
我從牙齒縫里咬出兩個字:“捉——奸!”
呂東一躍而起,酒后頭暈踉蹌了兩下把我緊緊拉住:“你搞什么鬼?現(xiàn)在去哪里捉奸?連我都不知道他們在哪!”
“我想辦法。你回去好好休息。沒你事!”我掙扎。
我還就不信今天找不出這對狗男女了,坑蒙拐騙欺瞞敲詐哪一樣不是我的專長?
呂東卻拽住我的手不肯松:“少來!我都沒想跟他們計較,你發(fā)什么神經?”
“我生平最看不慣人欺負老實孩子!”我用力想甩開他,可他的手就像老虎鉗似的,我手脖子火辣辣地疼,“本來這件事跟我沒關系,但既然叫我知道了我也不能裝聾作啞。這種狗男女不受點兒教訓一輩子都沒有道德觀念,賤人就得用賤招兒治!”
“你行了!”呂東發(fā)火,“能不能消停點兒?我夠煩了!”
受害人的斥責比清醒光環(huán)還靈,狂化戰(zhàn)士稍稍冷靜,對上呂東嚴厲的視線。
“伍小白,你給我趕快回寢室去,不許惹事!”呂東警告我。
我覺得可笑:“我惹事?”
“我的事情跟你一毛錢關系都沒有,你在這里使勁摻和,唯恐天下不亂,不是惹事是什么?”呂東緩和了語氣,眼中卻有不容分說的堅決,“你以為揍他們一頓就能替我把氣出了?要真這么簡單我不會自己動手?很多事明明能和平解決你為什么非要用最極端的方式?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癥???大姑娘整天窮兇極惡的跟瘋狗一樣有意思嗎?挺大的人了怎么還這樣幼稚?”
我幼稚?我吐血了是真的。為朋友兩肋插刀沒插成大俠反倒插成瘋狗了。
不過呂東的表現(xiàn)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般人失戀了就跟失心瘋一樣,把理智都丟回20世紀了,多少意志堅強的人一時想不開就鉆了火車肚啊。別看呂東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這時候不但沒有瘋還條理分明地教育我,我誠心地欽佩他。
呂東接著訓我:“何況你不一定打得過人家,萬一你被打死了我還得燒紙錢還你?!?/p>
“……”
我覺得我肯定不是被打死而是被氣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