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史類略·卷四》)
這楊震的量較之王韶,無疑要大得多了。而遠在楊震之前,士林中早有人作出了表率: 劉尚書禹錫罷和州,為主客郎中。集賢學士李紳罷鎮(zhèn)在京,慕劉名,嘗邀至第中,厚設飲饌。酒酣,命妙妓歌以送之。曰: 梳頭宮樣妝,春風一曲杜韋娘。 司空見慣渾閑事,斷盡江南刺史腸。 李因以妓贈之。
一個是下崗的江南刺史,一個是虛置的內閣宰輔;一個以才華名世,一個以練達著稱,互有所慕,所以有歌妓相贈本不足奇。奇的是江南刺史劉禹錫獵色手段之高明:他在席間本對李府歌妓生了漁色之心,卻巧妙地恭維司空大人法眼高超,閱色甚多,已然見慣不驚視同等閑了;而自己卻孤陋寡聞,面對眼下這位美人思戀若渴,柔腸寸斷!這一飽一饑之間,司空大人還好意思囤積居奇嗎?
好在李司空原本就是個慷慨之士,且人品極佳。張郎中曾與之有隙,李寬厚以待。張感佩至深,盡釋前嫌,兩人常在一起開懷暢飲,席間亦頗有雅量——與張宴飲,必極歡醉。張嘗為廣陵從事,有酒妓,嘗好致情,而終不果納。至是二十年猶在席,目張悒然,如將涕下。李起更衣,張以指染酒,題詞盤上,妓深曉之。李既至,張持杯不樂。李覺之,即命妓歌以送酒。遂唱是詞曰: 云雨紛飛二十年,當時求夢不曾眠。
今年頭白重相見,還上襄王玳瑁筵。 張醉歸,李令妓夕就之。
但若士大夫的雅量被無限放大,則又能大到何種程度呢?
南唐韓熙載,后房妓妾數十房,室側建橫窗,絡以絲繩,為窺覘之地,旦暮亦不禁其出入,時人目為“自在窗”?;蚋`與諸生淫,熙載過之,笑而趨曰:“不敢阻興?!被蛞贡伎蛯嫞唾x詩,有“最是五更留不住,向人枕畔著衣裳”之句。
這差不多是以家眷待客了!韓熙載之佻達放浪,名震南唐朝野。這可能是他有意為之。以北人而在南唐為中書舍人,必然與當地閥閱貌合神離,暗中猜忌。于是韓中書整日里征歌買妓,飲酒弄妾,常常躲在家中招人作長夜之飲,席間輕歌曼舞,笙簫和鳴;或于酒酣耳熱之際,難免有顛鸞倒鳳、雨云翻覆之事。這樣做當然是為了使政敵放松對他的警惕,以圖自保。據說后主李煜非常艷羨韓熙載的夜宴,又沒有機會親自參與,只好派宮廷畫師潛入韓宅觀察,爾后再據回憶畫出來,以供欣賞。這才有了《韓熙載夜宴圖》長卷存世于今。韓雖然自甘消沉,但其席上座客卻都是當時名士風流,如太常博士陳雍、狀元郎粲之屬,最奇怪的是男賓中還有和尚德明、他的學生舒雅等人;女賓中竟包括他妹妹!足見時人不以淫縱為羞。而韓于當時,甚至極富美譽。李溫陵《初潭集·卷十七》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