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巴在仙女湖畔潛心研究藥學,一來二往,竟和傳教而來的僧侶次成慢慢熟悉起來。次成有一個養(yǎng)女名叫如兒。如兒從小便雙目失明,是次成在仙女湖邊祈經的時候撿回來的。這個女孩子體弱多病,幸虧有扎巴這個同病相憐的盲人阿叔悉心照料才得以逐漸健康起來。兩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扎巴一閑下來便教白狼練習空槍擊發(fā)和摔跤,還領著如兒到處走動。兩個人摸索著拾撿牛糞,如兒也愿意聽扎巴阿叔給她講笑話。扎巴和如兒稍大一點,次成便教兩個孩子學習顯宗算學和歷史文化。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過著。日升日落,一晃又一晃再接一晃,二十年過去了。
如兒長成了一個體態(tài)豐盈的大姑娘,她能歌擅舞,而且經常會和白狼一同去為藏家的新人唱祝福歌,借以賺錢貼補家用,附近草原上很多人在有喜事的時候都會來請她倆。白狼也長成了一個健壯的小伙子,他有黝黑的肌膚,雪白的牙齒和健壯的體格還有出眾的槍法。
扎巴一夜都沒有睡意,往事歷歷在目,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天也在不知不覺間漸漸地亮了。
帳篷里升起了火,趕走了那一股子寒氣。白狼在吊鍋里燉上了一大塊牦牛肉,又在燒成炭的熱灰里埋上了兩塊青稞面團。
扎巴披了大衣,由白狼攙扶著出了帳篷。天亮了,高原的清晨晴朗無云,陽光卻寒凝。天幕下的奇峰雪色瑩藍,風撩霧嵐。
扎巴面朝仙女湖對面的大山沉思著。山頂上常年不化的積雪似乎要為人們講述一個古老而又神奇的故事,山中某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埋藏著白狼和漢人的故事。
漢人當年留下孩子的時候曾叮囑扎巴,等孩子長大后便將身世告訴他,使他承擔起自己的責任。而此刻,想到眼前尚不懂事的白狼和如兒,扎巴便會想起當年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一股愧疚感涌上心頭,使他的內心痛苦,不能自拔。片刻的矛盾后,他不動聲色地做出了生平最艱難的一次選擇,將昨夜想好要講的一肚子話生生地咽回了肚中,隨手指了指湖邊說:"我死后就埋在這里,不要為我舉行天葬,我是一個罪人!"
孩子們一時沒有明白扎巴說的"罪人"是什么意思,只以為他想永遠守在仙女湖邊。此刻也只有扎巴自己才明白,在經歷了這么多風雨之后,他只想讓孩子們平平靜靜地生活,過完他們的余生。他們還很年輕,不該背負太多的負擔,應該讓這一切都隨著自己而去!
當天夜里,扎巴在僧侶次成的誦經聲中平靜而又滿足地走了。周圍幾十里的人們都趕來為他送行,人們圍著他的尸體一圈一圈地轉著,往他的遺體上拋灑著花瓣,紀念著這個自強不息的盲人老漢。隨后,人們火化了他的尸體,因為按照扎巴的遺愿他不想接受天葬,他說他是個"罪人"!扎巴的骨灰就埋在了他手指過的地方,那里看得見山,看得見水,看得見牧羊的姑娘。
白狼依舊守著父業(yè),牧著那幾只羊,采著山里的藥草,聞著年保草原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