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摸鼻子,沒鬧明白秦燕為何看得這般專心。
倪峰有收集女人的癖好,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靚的,年輕的、衰老的、模樣古怪的,只要時間允許,一律來者不拒。倪峰說自己是中國的卡薩諾瓦。女人有什么模樣兒什么學歷什么出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們確實存在的肉體,可以把時間填滿的肉體。倪峰酷愛與他交談他與那些女人歡愛時的各種細節(jié)。時間、地點、姿勢。你知道嗎?女人的高潮像癲癇癥發(fā)作。性高潮是一種短暫的死亡,是靈魂從肉體出發(fā)抵達另一個世界時的尖叫。
他的目光在長發(fā)女孩兒的長腿上停下。在這兩條絞在一起的長腿盡頭有一條像羽毛般輕盈飛舞的蛇,每個女人都有這條蛇。不過,當女孩成了女人,成了秦燕時,蛇再也飛不動了。秦燕細細長長的手指在敲打茶幾玻璃,嘴唇上有一點干裂的皮屑。
他想為秦燕倒杯水,想了想,懶得動,后腦勺枕在沙發(fā)上,眼角余光去瞥女孩被倪峰鼻息弄亂的發(fā)絲。倪峰嘴里有長江黃河,舌頭幾乎要舔到女孩臉頰。
女孩聽得并不專心,左手在倪峰看不到的地方擺弄一盒火柴?;鸩駰U在跳舞,隨著女孩手指的抽拉,不斷臥倒站立。這是一種小魔術(shù)。女孩指甲上有閃亮的星星點點。女孩抬頭,朝他瞥了一眼,馬上又低下頭,臉上涌出更多紅暈,幾乎要滴落。
女孩前生不會是一只蝦米吧?就算是,這里也不是一鍋沸水。他忍不住微笑,目光落下,吃了一驚,自己一路走來,竟然沒拉褲襠的拉鏈。小熊維尼從吳姬買來的內(nèi)褲上露出頭。他側(cè)身去拉拉鏈,勁用大了,該死的拉鏈頭跑到手上,小熊維尼咧嘴笑得更歡。
他大窘,想把褲襠處凸起的布料撫平,女孩已掩嘴吃吃笑出聲。女孩的眸子像夜空的星星,像在水中蕩漾的星星,亮晶晶。
倪峰的話語被打斷,不無疑惑地看看他。他夾緊雙腿,把那塊不老實的布料牢牢夾住,沖倪峰無辜地攤開雙手。秦燕嘴角掬起,眉眼似笑非笑。手機響了。是吳姬打來的。他慌忙起身,歉意地笑,暗自感謝吳姬的電話來得及時,踱進廚房。吳姬說晚上不回來吃飯,要加班。
倪峰跟進來,手指撓眉骨,說,見鬼!我操!倪峰說到“操”時,嘴張得很大,讓人有想往里面吐痰的沖動。他干咳一聲,那不是洛麗塔嗎?咋是鬼哩?
倪峰說,剛收到一條短消息。白裙子說在文化廣場的梧桐葉茶廳等我。我哪走得開?還有,你得替我想個辦法,把那……倪峰朝外面努努嘴,把那只母蝎子弄走?
倪峰的表情類似痣瘡發(fā)作,痛苦不堪。
他壓低聲音,這妞是秦燕帶來的?
倪峰點頭,說是她表妹。媽的,既然把人帶過來,咋老不挪窩?
倪峰搓著雙手,手指頭絞來絞去,你替我去看那個白裙子。若是車禍現(xiàn)場,當沒看見。若非常漂亮,馬上打電話通知我。倪峰瞅瞅屋外沙發(fā)上的女孩兒,一咬牙,算了,不管長得丑還是漂亮,你替我搞掂。你說你是綠帽子得了。
你他媽的才戴綠帽子。
呸,這是我的網(wǎng)名。網(wǎng)友見面。便宜你了。記住,她穿白裙子,白襯衫,背小熊維尼的包,倪峰睜圓眼,幫我弄走母蝎子。
他點頭,這不是問題。不過,我可沒錢招待白裙子。
操。倪峰摸出二百塊錢。
你不會又準備給人家下藥吧?少干點兒缺德事,老天爺在上面看著。十八佳人體似翅,腰間仗劍斬愚夫。倪兄,一滴精十滴血,日夕征戈,也得悠著點兒。他抓過錢,踢了一腳在廚房角落里蹲著的冰箱,我說你,咋不連母蝎子一起藥呢?里面還有幾瓶下了藥的飲料?
你糗我?母蝎子在此,我哪敢拿出來?倪峰嘿嘿地笑,一世人,倆兄弟。拜托。
他沒再說什么,出去,坐了一會兒,起身告辭,走到門口,想起什么,叫道,秦燕,你過來下,我有件事問你。
太陽是一個打爛掉的臭雞蛋,顏色有點臟。幾只鳥飛過天空。他走在秦燕身后。秦燕的影子從她身體里流出來,流在地上,是一塊爛掉的木頭。倆人走過幾叢被修剪整齊的海桐,走過幾個慢跑著的膝蓋已入了土的老頭兒。秦燕說,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