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詞邀請劉天去做一個游戲。劉天打開日歷替陳詞算了算,她和趙示哲分手已有十多天了,最近正處于失戀高峰期,他一驚。失戀者陳詞說,快出來!我買了輛新摩托。再不出來我殺了你。
陳詞其實是個多么有趣的女孩子。事實上劉天根本無法拒絕陳詞的任何一次邀請,有趣是蠻好的東西,他不應當拒絕。更何況,就在剛才,他給可可發(fā)了兩條短信向她解釋他的不是,她壓根兒不理他的茬,此際他如此無聊,不去和陳詞做游戲又能去做什么呢?
陳詞的新摩托是黃色的,她騎在上面,像一匹小母馬跨坐在天橋欄桿上,搖搖欲墜。現在劉天和失戀者陳詞將摩托放在他們那天丟摩托的涼茶店外。陳詞叫劉天俯耳過去。知道要玩什么游戲嗎?
劉天說什么游戲?
陳詞的謎底未曾出爐,她先樂得眼冒金星??辞榫斑@一定是一場非常過癮的游戲。陳詞竊笑三聲過后,在涼茶店門口客串一秒鐘迎賓小姐,陳詞對劉天頷首示意,哥們!請隨我來。
現在劉天和失戀者陳詞坐在涼茶店里。處于這個位置,陳詞的黃色摩托一目了然,但如果誰要偷這輛車,又不見得能看到正坐在里面虎視眈眈的他們。劉天有點知道陳詞想干什么了。身邊的陳詞悄聲對他說,我們打個賭怎么樣?
劉天說打什么賭?
我打賭,二十分鐘之內,就會有小偷過來偷車。陳詞說,你賭多少分鐘?
一百分鐘。
你承認你是個笨蛋唄,求你了。我告訴你,我都調查過了,這地方是全城丟車最快的地方,我說二十分鐘還短的呢?
那就九十分鐘。
你趕緊承認你是個笨蛋吧,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全世界笨蛋又不止你一個——哎!你看你看!這不來了?趕緊趕緊!
說話間陳詞從天而降,兇神惡煞般站在小偷身后。另一件從天而降的物什是一條男式領帶,顯然是她預備的武器?,F在領帶已變成套馬索,扣住小偷脖子??辞榫瓣愒~是想把小偷拖倒在地的,但她勁小,只把小偷拖得兩手長到了脖子上。陳詞一手緊拽“套馬索”,另一只手高調出場。啪!一記耳光。啪!又一記。啪啪啪?,F在陳詞開始訓斥。叫你偷叫你偷叫你偷!小偷仿佛這時才明白今天遇到了俠女,驚恐萬狀,卻沒法發(fā)出聲音,只好專心掙扎。陳詞高喊劉天你他媽的還愣在那兒干嗎,快過來幫忙。劉天一躍而上,一拳將小偷打到十八層地獄。陳詞高高在上地俯視地面上游泳的俘虜,厲聲道,叫我媽!小偷咳嗽不止。陳詞說,叫!小偷扯著嗓子大喊,媽媽媽啊饒饒了我吧。陳詞說饒你媽的逼,你們這些雜碎,成天偷偷偷,快把我們這個社會偷成個大糞坑了,抓小偷啦——抓小偷啊——我抓住了一個小偷,大家快來看。
很快小偷被圍了個水泄不通。他是小偷?他偷自行車了?該死的小偷!我都給他們偷過五次了。
與七嘴八舌同時出場的是拳打腳踢。
陳詞拉著劉天的胳膊站在外面。群眾的參與積極性如此之高,他們不妨坐山觀虎斗。在這個南部小城,幾乎每個人都有過被偷東西的經歷。賊多得連警察都懶得管了,其實是管不了那么多。要是小偷被當街抓住,那下場必定很慘。路警知道群毆的是個小偷,通常不會上來管。據說歷史上有個小偷曾經被當街打死。
現在小偷已經由哀嚎變成了呻吟,人們的腦神經熱得逼近電線??礃幼雍芸赡苓@城市將有第二個小偷被永載史冊。陳詞忽然人道起來。她不安了。不會打死人吧?唉!也是人啊!想想干小偷挺也不容易的,一不小心就可能會被人打死。哎哎!都別打了!
她開始跑跳著,動員大家住手。作為一個當事人,她的動員力度還是不錯的,不久,多數人散去。失戀者陳詞蹲下來,開始給小偷上課。她說,好好的一個大男人干什么不行,為什么要做小偷呢?人活一輩子為了什么?為了什么?吃飯嗎?賺錢嗎?生孩子嗎?都不是,到頭來還不是為了尊嚴。你干這種事有尊嚴嗎?沒有。那你這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以后別再偷了懂嗎?聽見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