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春,她得知在大學讀書的哥哥錢卓儒要去比利時留學,就回家央求父親也要去留學。父親不同意,她就把自己關在臥室里,不吃不喝,以絕食相脅。
1929年11月3日,十六歲的她懷著用抗爭換來的喜悅,隨同哥哥等三十多名中國留學生一起,登上了上海開往法國馬賽的客輪,開始了她一生的歐洲之旅。
在船上,活潑可愛的她,經(jīng)常在甲板上跑來跑去,深得乘客們的喜愛。同船的宋慶齡把她叫到頭等艙里,問她多大了,會不會唱歌,問她準備學什么專業(yè)。她毫不猶豫地說:“學化學,我要像居里夫人那樣當化學家!”接著,她就唱起了當時知識女界流行的一首《運動歌》:“世界風潮涌,獲得山河動!東亞病夫供人嘲弄,苦痛!苦痛!尤其我女界,幾千年來叮叮搖搖尤苦痛!運動!運動!愿我女界齊奮勇……”
采訪時,我把這首歌全部錄了下來。
父親之所以同意了她去比利時留學,還因為她的未婚夫正在比利時魯汶大學讀書呢。那是她三歲那年,父親給她訂下的一門“娃娃親”。父親想讓她和未婚夫早點完婚??墒堑搅瞬剪斎麪枺谝淮我姷轿椿榉蚓吞岢隽私獬榧s。
老人對我講:“我不能嫁給一個連面都沒見過、根本不相愛的男人?!?/p>
我覺得她深受“五四”運動思想的影響,無論對學業(yè),對愛情,都表現(xiàn)出一種先鋒女性的獨立人格以及對未來的把握與憧憬——
不久,她以優(yōu)異成績考取了歐洲著名的魯汶大學化學系,成為該系兩名女性中唯一一名中國女性。六年后,她獲得魯汶大學化學博士學位,并留校任助教。
1935年10月27日,她與魯汶大學醫(yī)學系白俄羅斯青年白蘭芝先生在教堂里舉行了婚禮。他們相濡以沫幸福地度過六十多個春秋,并生下五個兒女。三年前,白蘭芝先生先她而去。
婚后,她和丈夫決定回中國定居,可就在他們辭去工作準備起程之際,日本發(fā)動了全面侵華戰(zhàn)爭。無奈,她只好隨同丈夫來到距離布魯塞爾一百六十多公里的偏遠小村艾爾伯蒙,開了一家鄉(xiāng)村診所。
我去過艾爾伯蒙小村。它位于比利時南部,環(huán)境幽靜,林木蔥郁,清澈見底的色莫河從村外蜿蜒而過,遠遠望著,可以看到十三世紀奧斯弗城堡的屋頂。錢秀玲老人當年居住的三層小樓,早已物易其主,但仍然完好無損地坐落在幾棵梧桐樹下……
在這偏遠的小村里,她一直過著相夫教子的平靜生活。
然而,1943年3月12日,一張布告忽然打破了小村的寧靜,從此改變了她的人生,也改變了許多比利時人的命運……
布告上寫著:三天后,蓋世太保將在村里絞死反戰(zhàn)青年羅杰!
羅杰是地下反戰(zhàn)組織成員,在夜里偷埋地雷準備炸毀德國軍列時,被蓋世太保發(fā)現(xiàn)了。他是家里的獨生子,父親是警察,未婚妻是小學教師,他們本來準備要結(jié)婚了,可現(xiàn)在……
這一噩耗使全村頓時陷入了極度恐慌與絕望之中,人們紛紛跑到羅杰的家里哭作一團。這時,錢秀玲忽然跑來對大家說:“請大家不要難過,我想辦法去救羅杰!”
人們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因為羅杰父親找過國王出面說情都沒行,她一個中國女人能有什么辦法?
原來早在三年前,德國入侵比利時不久,錢秀玲在報紙上第一次看到亞歷山大·馮·法根豪森的名字,就給錢卓倫將軍發(fā)去一封急信,問堂兄這位法根豪森將軍是不是給蔣介石擔任過軍事顧問的那個人,如果是他,他了解許多中國的軍事機密,會不會把這些機密透露給日本……堂兄回信說,法根豪森雖然是德國將軍,但他為人正直,極富正義感,對中國有著很深的感情,不會向日本出賣中國。堂兄還告訴她,法根豪森將軍是他要好的朋友,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忙可以去找他,他一定會熱情接待。
看到她堂兄的來信,大家這才信以為真,急忙聯(lián)名給法根豪森寫了一封求救信,又請市長寫了一封求情信?